是沉慢想要诞生在这样的家庭里面的吗?
数不清这一路走过来,陈华文用何其恶毒的话咒骂过她,又何其用力地将自己的怨气发泄在她当时身上。
她一路走过来,无穷无尽的忍耐,逼着自己理解母亲的病态。
直至今天。
不对劲的情绪已然笼罩她许久,一次又一次累积的怨气在心中四处冲撞,考试的压力,家庭的窒息……
不,不止这些。
还有,她对自己的绝望与质疑。
面对成绩退步,其实最感到恐慌的,是沉慢。
她原本打算展翅高飞,尽自己所有努力考到外省最好的大学,趁早独立,远离这个家。
或许十几年过去以后,她能为陈华文做的,就是每个月打去足够多的钱,再或者,给她请上保姆帮忙照顾。
但她已然再也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个病态的母亲,病态的,或许能称之为“家”的地方。
所以当她看见自己的成绩一次又一次退步时,最不能接受这一切的,恰恰也是她自己。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本是母女,世间最该相依相偎的亲子,却在如今,满眼冷静的戒备与恨意,像是战场上互相厮杀的敌人或军师。
许久,陈华文说话。
冷静的面罩被揭下,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沉慢感到自己手臂的力气还在加大,像是要把骨头捏碎一般。
陈华文显出些恼羞成怒的意味,又或是终极爆发前的警告:
“现在,滚回房间学习,不然你就滚出这个家,你别再回来了。”
嗓音沙哑,稍稍颤抖着,带着已然扭曲的怒火。
怎么还是这副样子啊。
沉慢莫名地想笑,心里却实实在在地感到悲哀。
为陈华文,也为她自己。
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她甩开陈华文死死的禁锢。
手臂那一处终于解脱开来,带着一阵又一阵突突的胀痛,她把耷拉在脸庞的湿发朝着后面抓去。
光洁而有着好看弧度的额头亮出来,眉眼间显得如此冷漠,一张脸终于再没了半点遮掩,连带着面上的神情,冷静又带着狠绝,直直面对着陈华文。
头发还在滴水,淋湿背部的衣服,她浑然不觉。
她看着陈华文,莫名的,冷漠的表情显出几分英气:
“那我滚了。”
陈华文的眼不断瞪大,但她没管,自顾自转身朝着外面走。
伴随“嘭——”的一声关门声,身后陈华文尖利失控的尖叫声被隔绝在身后。
沉慢疯狂地,三阶一步的飞速向楼下跑去。
风在身后追赶着,有水流下来,淋湿脸庞,她随意抹一把,脚下步伐越来越快。
快一点吧。
再快一点吧。
因为在她以后的时光里,不会有哪一刻会比现在的她更勇敢了。
……
可是,她又该何去何从。
没有带包,身上仅有三十多元现钱,刚刚匆匆跑出来,手机也没有带。
她独自一人,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身上穿着校服,头发全湿,神色迷茫。
走过的行人步伐不停。
全都在看她。
全都不在看她。
思维混乱着,冲撞着,掀翻脑中的理智。
她想起曾经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
“我淹在水里,将手伸出水面企图求救,行人却纷纷与我击掌。”
她屹立在此,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身上似乎都已经风干,她才缓缓转动了一下眼睛。
视线所及是一家很小的便利店。
她走进去。
剩下的三十多元拿出来,她熟练地报出烟名,又要了一只打火机。
老板从货架上拿下一盒烟来,但却没有递给她,视线上下扫了几个来回:
“你还是个学生吧?”
沉慢递钱的手一顿:“不卖了吗?”
老板的眼珠子一转,把烟递给她:“卖啊。”
沉慢把钱交给他。
她转身,拆烟盒的空当,听到身后老板的声音传来:
“你还这么年轻呢,少抽点烟,什么好的不学净学坏的,到时候……”
沉慢抽一根烟出来,娴熟地点燃,烟雾缭绕在手指之间。
老板的话被打火机“啪嗒”的声音打断,沉慢把透明包装纸丢进商店旁边的垃圾筐里,走出去的时候听见身后又传来一声叹息:
“无药可救。”
她顶着“无药可救”的名号出了商店。
正是周六,街上人挺多的,她漫无目的地走,宛若一只孤魂。
风习习吹过来,她有些冷,烟很快就抽完一根,她摁灭烟头丢进垃圾桶,旋即点燃第二根。
尼古丁很快抚平心头躁动的烦闷情绪,但她的心却如燃烧的烟,随着烟灰掉落,一同化作虚无。
走了不知多久,等脚都麻木,一滴水直直掉在脸上。
头发还没干,但她很清楚那不是湿发流下来的水。
她抹去那滴水,看了看天,乌云将要盖顶。
紧接着,肉眼可见的,脚下的马路像被墨水一滴一滴晕染开来,深色圆圈不断出现。
下雨了啊。
烟升起的雾很快随风雨散去,她又吸一口,吐出一溜青白的烟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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