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把枪给李仁义保管。
李仁义偶尔想装,别在腰间出去晃,没开过,但平时很爱惜,经常擦。
见他这幅毫不上心的态度,沈嘉气不打一处来。
“你要是不想查,可以交给我,这个案子你完全不用管。”
李仁义低头,把弹匣取出,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子弹,捡一颗往弹匣装,“沈警官,你别怪我说话难听,你不过就是个因为犯错误,被停职的刑警。”
“虽然你是队长,但你现在已经停职了,本来就不该参与案子,所长那么说,完全是给京市市局的面子。”
言下之意,你沈嘉算个什么东西。
听他说完,沈嘉快被气笑了,她舔了舔唇角,扶门框的手攥成拳,“对,你说的没错,我是被停职了,但既然死了人,就要查,如果你们主办,我可以辅助。”
“但你们若是不办,就还是我查。”沈嘉哼笑,“查不出来我认,案子破了,功劳算你们的,这样总行了吧?”
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她强憋着脾气,尽量心平气和地商量,做出最大的让步。
李仁义把装满子弹的弹匣塞回去,很轻地扯了下唇,“要不你还是先听听外面的声音吧。”
闻言,沈嘉扭头看向大门口的方向。
隔墙,看不见人,但姚凤英的哭声很清晰。
“今天谁要是剖我孙子,我就跟谁拼命……”
沈嘉沉下脸。
“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至亲的尸体被开膛破肚,你可以强制尸检,但之后呢?”
李仁义把枪放回原位,推上抽屉,靠在椅背上看沈嘉,“你把人孙子剖开,就算案子查完了,你拍拍屁股走人,丢下个烂摊子给我们擦。”
“所长休假去了外地,临走前特意交代,让我守好阵地,照顾好大家伙,回来要是发现惹了这么大一麻烦,他不会说你,但我们免不了要受处分。”
说着说着,李仁义的火也顶起来了。
声音愈发高,外面正在办公的几名警员伸头往这边张望。
沈嘉舌尖在下唇内侧来回顶,指节攥得咔吧响。
默了几秒,沉着脸往外走。
派出所门口。
姚凤英披头散发,正躺在地上撒泼打滚。
江晓兰劝了半晌无果,皱着脸站在旁边。
陈韬无措地挠头。
还有几名警员忙着驱赶,不远处驻足拍照的围观群众。
罗文凯鼓着腮帮,见沈嘉出来。
耸了耸肩,“她怎么都不同意给她孙子做尸检。”
沈嘉拧紧眉头,咬着后槽牙。
以为刚才在公园说的已经够清楚了。
没想到她还是不依不饶。
走过去,蹲下,“大娘,你就不想知道你孙子是怎么死的吗?”
姚凤英停动作,躺在地上,翻眼看了下沈嘉,而后侧身准备爬起来。
陈韬和江晓兰见状,上去扶了一把。
站稳后,姚凤英佝偻腰,那双猩红的三角眼恶狠狠地瞪着沈嘉。
厉声怒吼:“就是你,是你要剖我孙子。”
沈嘉猜想她方才该是没听见,年纪大,耳朵不好。
于是略微抬高点嗓门,清晰地说:“你孙子因为什么死的,你不想知道吗?”
姚凤英顿了下,总算把话听完整。
下一秒,猛地摇头,说:“他是自己摔死的。”
这个回答,完全出乎意料。
沈嘉眉头的褶皱加深。
在场的其他人也愣了。
“他很皮的,喜欢跑出来玩,摔死了也是他命不好。”说着,姚凤英哇哇痛哭起来,“我可怜的孙子啊。”
沈嘉盯着她,沉声道:“你就这么笃定,他是摔死的?”
姚凤英立马嚷,“当然了,我的孙子我最了解,他就是摔死的。”
“大晚上下着暴雨跑出来,自己把自己摔死了?”
沈嘉咬着牙,近乎逼问。
姚凤英当即扯着沙哑的老嗓子尖叫,“你有完没完,他就是自己摔死的,你要是敢剖我孙子,我就……我就……”
四下扫了一圈,本想闷头往沈嘉身后的大门上冲,见走出来,挡在门口的李仁义。
迅速换了方法,噗通一声跪在沈嘉面前,把头往地上磕。
沈嘉被吓一跳,迅速弹到一边,李仁义慌忙躲开,快步从侧边绕。
“杀人啦!警察杀人啦!”姚凤英边磕边嘶吼,“警察要让我孙子死无全尸啦!来人啊,救命啊……”
“大娘!你不能乱说呀。”江晓兰急喊制止,伸手想去捂嘴。
掌心还没碰到,姚凤英伸手就要咬。
幸好江晓兰反应快,忙撤回手。
罗文凯和陈韬去拉她,都被她甩着胳膊挥开。
“死这,我要死这,敢剖我孙子,我就一头撞死在这。”
她不停叫,根本不让人靠近。
年纪太大,不能用强,怕把人伤到哪。
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姚凤英嗓门拔高,接连哭喊,喘息声渐大,好似随时会因为窒息而晕过去。
不远处好奇的群众议论纷纷。
警员们忙着让他们删照片删视频。
若是发到网上,指不定怎么编排。
罗文凯用求救的眼神看向沈嘉,“师傅,怎么办?”
陈韬和江晓兰也齐刷刷看向她。
沈嘉死死盯着跪在地上哭嚎的姚凤英。
握成拳的手松了紧,紧了又松。
脸黑的吓人。
李仁义站在沈嘉旁边,低声笑说:“听见了吧,死者家属都说是意外摔死的,你非要这么固执干什么?”
“她万一真撞死在这,我们全都跟着完蛋。”
说罢,他走上前去,问姚凤英,“你真不要查了吗?不查的话,案子就结了啊。”
姚凤英急忙点头,“不查不查。”然后又摇头,点头。
混乱了,最后带着哭腔说:“他就是自己摔死的。”
“行了。”李仁义起身,吆喝了几个民警,“把她孙子的尸体给送回家去,这个案子结了。”
姚凤英被扶起来,搀着上了警车。
另一辆装尸体的车跟在警车后,驶上柏油马路。
人群散了。
一切又恢复到原状。
彷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下班了,都回去吧。”
李仁义淡笑着,语气悠哉轻慢。
话毕,他斜睨了沈嘉一眼。
貌似在说:看,这不是很简单就解决了吗?
甚至带了些鄙夷和唾弃。
鄙夷沈嘉的较真,又唾弃她爱出风头。
天色已经擦黑,微风拂过,吹起沈嘉鬓角的碎发。
她胸口上下起伏,闭上眼,缓慢地呼吸着。
一缕发丝吹进嘴角。
她‘呸--’了声,吐出。
睁开眼。
“沈警官,这,还查吗?”陈韬失落地问。
好不容易有了学习机会,眨眼又飞了。
罗文凯和江晓兰直勾勾地盯着她。
等待答案。
沈嘉默默缕清思绪。
经姚凤英这么一闹。
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个孩子的死并不是单纯的意外。
但现在差的是证据,可以拿出来砸到李仁义和姚凤英脸上的证据。
深吸了口气,沈嘉掀唇,掷地有声。
“查。”
“还没有我不能查的案子。”
过场走完了,李仁义不接茬,俗称给脸不要脸。
那她也不用顾忌颜面,索性撕破了。
各干各的事。
她压根不在乎记不记功,发掘探索案件的真相。
还受害者一个公道,把罪犯绳之以法。
这是她当初从警的信念和理想。
以往也不是没查过这类型的,死者家属强烈拒绝尸检,后来一样靠着各种证据查清了案子。
听言,陈韬和江晓兰眼睛一亮,振奋起来。
罗文凯抱臂微笑,一副我就知道你会查的模样。
沈嘉仰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
不明显的喉结滚动了下,“去现场。”
这个天色并不适合勘现场,但时间紧迫。
防止李仁义偷摸搞破坏。
又叮嘱道:
“带几个手电筒。”
“还有,叫人盯着姚凤英。”
*
公园。
石桥边。
警戒带还没撤,罗文凯让看现场一个民警兄弟回去了。
下午围观的人早已散去。
死人的消息传开后,平时这个点来公园遛弯的人也不敢来了。
很多人会忌讳死。
认为不吉利。
但死跟生是共存的。
有死就有生,有生就有死。
沈嘉经常跟死人打交道,早就消除了恐惧。
满脑子只想着通过蛛丝马迹找到线索,尽快破案。
沈嘉嘴里咬着手电筒,顺着杂草往下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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