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太多了,以至于那微微翘起的嘴角都只让人觉得苦涩。
宁若缺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我、抱歉……”
话音刚落,楚煊瞬间拍桌子暴起:“道歉什么?我看你都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拳头还没打上去,面前扑上来一团白色的东西,紧紧抱住她,嘴里还一个劲地劝。
“别说了,”司明月努力把两个人隔开:“事情都过去了,而且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涨红了脸,差点急成了小结巴:“是我告诉宁若缺,妖神最后会陨落在她手上,只是、只是……”
楚煊被这么打断,再瞥向身旁端坐不动的殷不染,一口气顿时堵在了胸口。
她把司明月拎一边去,烦躁地薅了把自己的头发。
又来回踱步,嘴里念念叨叨。
“我知道,我气的不是这个,我气的是这人根本没想好好活。遇到事了就想自己扛,这算什么?”
“我把她当朋友,结果她觉得自己的命一点都不重要。真以为没人会为她伤心吗?”
楚煊突然停在宁若缺面前,一把抢走她的碗。
赌气似的宣布:“从今天起,你在我心里的地位大大降低!”
随后阴阳怪气道:“宁若缺,你去给我炒俩菜来。”
殷不染歪头,对此并没有什么表示,显然是不打算掺和。
宁若缺更是一动不动,眉头微微蹙着。
楚煊抬起下巴,盛气凌人地对她指指点点:“愣着干嘛,你就值这种待遇了。”
“……”
片刻沉默后,宁若缺站了起来,慢条斯理地捋起衣袖。
楚煊连忙拖着椅子后退好几步,紧紧盯着,生怕她觉得自己太过分了,报复性地来一拳。
哪知这人只是走到灶台前,开始炒肉酱、煮面条。
还切了鲜牛肉,看样子真打算多炒一个菜。
那半碗没吃完的面还在楚煊手里,也没见她护食。
寒风从屋顶的裂缝中灌进屋,楚煊打了个哆嗦,臭着脸将面碗给宁若缺放回去。
司明月可算松了口气:“这不就好了,我们大家一起和和气气地吃个饭,不要动手嘛。”
很快,热腾腾的肉酱面重新端上桌,一来楚煊抢走了大半。
若不是屋顶上的破洞还在、厨房外也一片狼藉,这气氛可以算是相当和谐了。
她坐在烧得很旺的灶火前,谈论起宁若缺的道隐无名剑。
神色坦然,变脸比翻书还快,都看不出和人打过架。
“你的那把剑,问题的源头其实是当初铸造时掺进去的神血。”
“可能是时间太久的缘故,神血失去了曾经的效果,还格外吸引脏东西。”
“我把它剔除掉了,但相信我,效果绝对不比当初差。”
宁若缺给殷不染擦手,听到这里时动作一顿:“嗯,谢谢。”
是很诚恳的语气。
楚煊轻啧,放下碗筷:“我们俩、还说得这么客气。”
她一边伸懒腰活动筋骨,一边拎起想要帮忙收拾碗筷的司明月。
“让宁若缺收拾,我们去泡碧落川的药泉!”
要不是太想揍宁若缺了,她才不会烧掉几百张传送符过来,弄得现在腰酸背痛。
灶火熄灭了。
宁若缺将厨房收拾整齐,就觉得脸上一凉。
她抬头,无数细小的雪花从破洞处纷纷扬扬飘落,在地上化成湿漉漉的水。
碧落川所在的地方偏南,这大概是冬天的最后一场雪了。
宁若缺回身,殷不染还乖乖地坐在椅子上,雪花和她的白发相映,一时间竟让人分不清。
唯有那双眼睛,剔透如琉璃,什么都看的分明。
她赶紧把人抱回去,用灵气替她蒸干头发。
却不想殷不染开口:“脸上的伤给我看看。”
先前宁若缺和楚煊打那一架,其实两人都多多少少挨了点。
楚煊是嘴硬不肯说,殷不染已经让人把药送到客房了。
也就眼前这只笨笨的,她亲自处理。
宁若缺抿抿唇,半蹲下来,仰起脸给她看。
她脸颊上有道擦伤,早就结痂了。
殷不染用手帕沾上水,轻柔地擦掉伤口周围的泥沙。
最后朝宁若缺脸上吹了口气,淡声道:“该。”
也就是她现在不能动手了,不然高低也得揍这人一顿,解解气。
轻柔的风拂过脸颊,宁若缺眯了眯眼睛。
她一副听话挨训的模样,只敢偶尔用余光偷瞄殷不染的表情。
殷不染轻哼,毫不客气地踢她小腿,某剑修真是越来越会装了。
“其他地方呢。”
宁若缺拧起眉,有些犹豫。
楚煊打的是她左手臂,有些淤青。闪躲时腰上却被划破皮肉、流了点血。
她倒不怕被殷不染骂,就是有一点点的难为情。
“快点。”殷不染已经开始不耐烦地催促了。
宁若缺来不及多想,笨拙地解开衣服,撩起里衣下摆。
只撩上去一寸多,已经可见那道缓慢渗血的伤口。
她既不像殷不染那样纤瘦,也不像楚煊那么壮实。是那种手臂和肩背都有力得恰到好处的美。
所以腰上也是同样的线条优美,在灯火下更加清晰。
只是带着几道深浅不一的疤痕,平添了几分狰狞。
这些疤痕全是从前的旧伤,反正没人看、也不影响什么,她就懒得去祛除。
如今见殷不染目不转睛地盯着,眼睛都不眨一下,便开始心慌得厉害。
殷不染会不会觉得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她绞尽脑汁地想该怎么解释,又或是乖乖道歉哄人。
就见殷不染换了个慵懒的姿势,支着头,很小声地嘀咕:“同为女子,你有的我也有,有什么好羡慕的。”
宁若缺:“……”
宁若缺摸不透殷不染的想法。
但她红着耳朵,试探性地,把衣服又撩上去了一点。
第101章 偏我来时 宁若缺笨笨的。
殷不染没有察觉宁若缺的小心思。
她现在的注意力全在对方的伤口上, 轻声说:“靠近点。”
宁若缺依言靠近,一块冰凉的丝帕便贴上腰侧,擦去多余的血迹、又细致地抹上一层药膏。
殷不染解释道:“我需要留点灵气收拾我的花, 只能先这样处理了。你就先忍忍吧。”
“嗯。”
比起殷不染那些价值不菲的灵花药草,宁若缺自觉这点擦伤根本算不上什么。
若放在平常, 她连擦药包扎都懒得。
何况殷不染的动作很轻柔,用的都是好药,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她刻意放轻的呼吸声里, 藏满了小心翼翼,专注的神情像是在对待一件脆弱珍宝。
在宁若缺不长不短的时日,少有人会如此妥帖地照料她。
所以宁若缺好哄得很,盯着殷不染纤长的眼睫,这便心满意足了。
但殷不染并不满意。
她替宁若缺上完药,视线就自动挪到了别的地方。
本该光滑细腻的皮肤上, 却有几道长短不一、深深浅浅的伤疤。
最长的一道, 从后腰到身前,似乎要将人拦腰劈开来。
殷不染不记得自己有帮宁若缺处理过这样严重的伤。
她沉默几息,指尖沿着疤痕的走向划开, 便开始慢吞吞地数。每摸一道伤就记一次数。
“一、二、三……”
她眼眸愈深, 更多的数不到,就差扒拉开宁若缺的衣服好好看看了。
宁若缺知道她在干嘛,顿时听得冷汗涔涔。
伤疤上的麻痒感和心虚一齐涌来,人也试图往后退。
却不想被殷不染按住腰窝,面无表情地掐了一把。
宁若缺轻嘶,支支吾吾的理由还没说出口,耳边先响起一声叹息。
她见殷不染眼眸里盛着光,随即一股暖流从腰侧蔓延至四肢百骸。
光芒过后, 无论是新伤还是旧痕通通消失不见,只有殷不染的手还覆在上面。
宁若缺手足无措:“不用这样。”
殷不染懒得同她拉扯,只淡声道:“我还是见不得。”
她自己特别怕疼,以己度人,便也见不得宁若缺的伤。
明明说好的只上药,到头来还是给治好了。
宁若缺不自知地翘起嘴角,一丝喜意从心口漫延至舌尖,好像尝到了莫大的甜头。
她一面唾弃自己幼稚,一面巴不得这样的事多一点、再多一点。
可没笑多久,却又不得不抿唇、动都不敢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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