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宁若缺很小心,这一路上也免不了些许颠簸。
清桐连忙上前,将柔和且带着药性的灵气送进对方灵脉里。
又担忧又烦躁地抱怨:“明光阁到底在搞什么鬼?”
宁若缺插嘴:“或许是那只蜚蛭。”
以那只蜚蛭的体型,完全可以引发地震。
可若真是它,那就只能说明蜚蛭越发狂躁,随时都有可能失控。
这同样意味着,留给宁若缺她们的时间不多了。
很显然,殷不染也是这样想的。
她打断了清桐的治疗,轻咳几声后吩咐道:“回去把药调好,想办法洒进住处里。”
“这样至少在我们的人赶来前,蜚蛭对他们的影响会小很多。”
清桐无可奈何,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好好好,小师姐你别说话了,先歇一歇。”
因为地震的缘故,明光阁依山而建的栈道大多损毁严重,不少人满脸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宁若缺主动走在前面,替二人开路。
快要回到小院时,一块两人高的巨大落石拦住了去路。
她下意识偏头,视线落到单薄如纸的殷不染身上,似乎是在纠结要怎样把人带过去。
后者语气冰冷:“我不想弄乱衣服。”
提来提去也就算了,宁若缺要是再敢像扛货物一样扛她,她就咬人。
看出了殷不染的不情愿,宁若缺悻悻回头,带着人绕路。
一边走,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殷不染的表情。
神情依旧恹恹的,唇瓣倒是有了些血色。
只是她无法判断殷不染还有没有在生气,哪怕回到了院子里,她都不敢再凑上前去。
这处小院设有专门的防护阵法,受到的影响也小,只有几片碎瓦落在檐下。
一只小雀蹦哒着靠近,被剑修周身那阴雨连绵的气场吓走了。
它又飞到窗台上,歪头看里面的人闲聊。
殷不染写了药方,懒懒地靠在窗边,指点清桐捣药。
清桐把药臼捣得邦邦响,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小师姐,就算你喜欢剑修,至少也要挑个剑尊那样的人吧。”
整个碧落川都知道,殷不染喜欢看关于那位已陨剑尊的话本。
各种各样的民间传说、江湖话本摆满了一书柜。
偶尔拍卖行送来关于剑尊遗物的消息,她也会去看上几眼。
清桐觉得剑修大多呆呆的,实在要选,就选个最能打的。
殷不染百无聊赖地把玩自己的玉镯:“哦?那你觉得剑尊是个什么样的人。”
清桐拧眉思索了一阵。
她拜入碧落川尚不足百年,出生时剑尊早已陨落。
因此没见过那传说中摇落万星、斩断长夜,让宁若缺登临剑尊之位的一剑。
她对于这位剑道至尊的所有印象,都来源于话本传闻。
短暂的思考后,清桐声情并茂地向殷不染描述。
“冷心冷面,杀人如麻。如果有人敢欺负她的道侣,她就把人串在剑上喂妖怪。”
话音刚落,殷不染却掩袖,眉眼弯弯、肩膀直颤。
明媚的笑容霎时间盛过了窗外梅花,就连小雀也忍不住靠近。
清桐被闹了个脸红,瞪她:“哪里好笑了?那些个话本里,不都是这样说的吗。”
殷不染笑够了,嘴角犹带一点弧度:“你为什么不去问一问,真正见过剑尊的人呢。”
清桐笃定道:“小师姐和她很熟。”
“嗯。”
殷不染望向蹲坐在回廊下、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宁若缺。
“她会邀请我丑时去登山看日出,向我介绍她收藏的剑、奇奇怪怪的战利品,分享她吃过的最酸的果子。”
她缓缓叙述时,眼眸中盛着四月的阳春,明亮又温柔,语调也犹如酿足了年份的甜酒。
清桐看得一愣,低头咂嘴:“感觉也没比宁满好多少。”
丑时看日出,不像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
小师姐能忍剑尊这么久,小师姐真好。
只不过再度回想到“宁满”时,她便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怜悯。
原来是替身,难怪小师姐说她像故人。
清桐边捣药边走神,再抬头,殷不染已然不在原处了。
她用青色的缎带随意将白发束起,闲庭信步地靠近那团黑梭梭的剑修,还倾身去瞧。
“你在做什么?”
第18章 剑出惊鸿 为什么殷不染要蹭她手?……
宁若缺早就听到了她的脚步声,飞快地站起来把东西收进了储物袋里。
并且赶紧后退:“没什么。”
“那你为何不敢看我?”
宁若缺讪讪抬眸,瞄一眼殷不染,又飞快地挪开。
神情慵懒的殷不染,嘴角还挂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笑,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
却直接道:“偷瞄是怕我生气吗?”
“……”
小动作被戳穿,宁若缺企图摆出一张正经脸:“不是怕,是不想你生气。”
她说完才察觉,自己这话有越描越黑的嫌疑。
过多的关注和担忧让它变了味,变得像加了蜂蜜的甜水,将两人的关系拉扯得更为紧密。
果不其然,宁若缺听见了殷不染的轻笑声。
耳朵先是痒,几个深呼吸后却变本加厉的烫,不用看就知道它红了个彻底。
她有些慌,想解释又嘴笨,只得无可奈何道:“殷不染。”
后者笑够了,矜持地抬了抬下巴:“陪我逛逛。”
宁若缺哪敢拒绝,缀在殷不染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尽职尽责的履行“保护医修”的责任。
然而殷不染突然停下来,硬是揪住了宁若缺的衣袖,再近一步,就能抓住她的手。
宁若缺整个人都绷紧了,不自觉地抿唇。
可殷不染只揪衣袖,像是没发现她的紧张,慢悠悠地走到花园里。
透过层层花枝,能看见捧了个药臼,被清桐拉来帮忙的颜菱歌。
殷不染语调悠悠,真如散步闲聊一般:“我让清桐和她说了,香囊只能暂时掩盖她的体质。蜚蛭暴走,许绰压制不住,最好让她别出去。”
“好。”
宁若缺回来时向颜菱歌解释过这场地震,并推荐她一边修炼,一边练基础剑法。
每日至少挥剑一万次,这就是成为合格剑修的第一步。
两人转过回廊,风扰乱了殷不染的发丝。
她依旧心平气和:“我也没有生气,正如你所说,当时情况紧急,你想不了太多。”
她只是被颠得有些难受。
因为宁若缺在就没怎么掩饰,下意识地等她来哄自己。
但已经不是当初了。
“下不为例,”殷不染敛眸,不自在地偏过头:“你可以揽住我,让我借力就好。”
宁若缺嘴唇微动,总感觉在殷不染偏头的一刹那,衣袖也被抓得更紧。
冬日晴天,太阳懒懒的,给出的热度也懒懒的。
并不刺眼的阳光落到花枝上,梅花与之相应和,竟也像是覆了层霜白的雪。
实则一点也不冰冷的“雪”。
“殷不染。”宁若缺冷不丁喊出声,换来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她目光游移,有些怂怂地试探道:“那、上次那种治神魂的药,可以给我一颗吗?”
怕人误会,还连忙补充:“不是现在吃。”
实在是明光阁情况复杂,她怎么都放不下心来。
燃香传讯很慢,蜚蛭和许绰随时有发难的可能性,殷不染却没打算丢下明光阁的无辜者自己走。
剑修出手前,理应保证这一剑毫无偏差,方能达成所愿。
可惜她这点小算盘根本逃不过殷不染的眼睛。
殷不染霎时冷下脸:“不行,你肯定又打算冒险。”
宁若缺争辩:“是未雨绸缪,没有冒险。”
“不行。”
依旧是干脆利落的拒绝,不给任何商量的余地。
殷不染头也不回地向院子外走去,宁若缺连忙跟上去。
比起来时的有条不紊,现在的明光阁可谓是人心惶惶。
几乎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加掩饰的担忧和不安,往常盯着她们的守卫也不见踪影。
路过几间居所,宁若缺心不在焉地四处打量。
正好看见唐锦倨傲地站在高处,指挥一众人修补损坏的阵法。
隔着好几米,对方也发现了她。
随后像受惊的兔子般缩肩,又慌里慌张地跳下高台,朝宁若缺走来。
她还是有些怕殷不染,犹豫了片刻才走上来行礼:“尊者。”
殷不染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反倒是宁若缺观察了一下唐锦的脸色,随口问:“你的伤养好了?”
唐锦短促地咳了几声:“不碍事。”
她怀疑这个叫“宁满”的散修不止引灵境。
尤其是阻拦她时的剑法,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根本不像刚入门的剑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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