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年……”
唐拂衣吸了口气,如今已是九月末,大半年的话,那便是……
“今年冬天?年后?”她忍不住开口,“也就是在我出狱之后不久?”
“大概吧,这只是我的推测,并不一定准确。”冷嘉良说着,伸手搭上唐拂衣的肩膀。
直到此刻,唐拂衣才注意到自己大约是因为焦虑急躁竟是不知从何时起正轻微地颤抖着。她转头望向冷嘉良,却见他此刻并不再是往日里那般玩世不恭的模样,反而是冷静沉稳,坐怀不乱。
而自己一颗乱撞的心,也在那样的目光中快速稳定下来。
“今日我随你看到了这些东西,这闲事哪怕是我不想管也是必须要管了。”冷嘉良看着唐拂衣地眼睛一字一句道,“但现在不是说话地时候,我们已经离开太久了,必须要快些回去。”
“明日我恰好休沐,醉花阴天字一号,下朝后,我会在那处等你。有什么话,我们到时候再说。”
“好。”唐拂衣点头。
短短几句话如同一桶冰水当头浇下,让她一下子冷静了许多。
她知道自己如今有太多问题急需解决,但不论如何,都不能是在此时,此地。
最后又看了一眼那具尸体,唐拂衣略微躬身行了一礼,转身快速离开。
两人一同原路返回,大约是因为料想到了他们定还会回来,这一次地宫中并没有杀手拦路,两人没用多久便回到了黑狱之中。
冷嘉良进了休息室找另一位狱卒,唐拂衣则是趁着这功夫偷溜出了黑狱,避开巡逻的侍卫,翻墙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远离了那般紧张的情景,思绪也渐趋平稳。唐拂衣终于可以再次静下心来,慢慢思考先前的所见所闻。
若是姑且以冷嘉良的判断为实,江清流的死期是在今年冬日,以及出狱后不久,那至少可以说明一点——郭慈所言非虚。
萧祁折磨了他整整两年而后将他杀死——
杀死?
唐拂衣顿了顿。
她努力回想方才之所见——那具尸骨被锁链锁住,困在假山之中,这样一个空间,内部的岩壁应当是经受不到什么大风大雨的冲刷。
当初她与葛柒柒一同去黑狱调查安乐公主中毒一案的时候,黑狱的墙壁上哪怕是已经被冲刷过两次,依旧有血迹残留。
可那假山的岩壁上面除了泥土、灰尘与碎叶歪却异常干净,丝毫没有类似血水喷洒的痕迹。
歪头靠坐的姿态,残破却平整地布料,完好又干净地石壁。
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着尸骨主人离世时的平静,而这种平静到如今,都尽数化作了诡异与蹊跷。
他不是被杀死,亦不是被下毒或是殴打,他是被抛弃在此。
或是饿死,或是渴死,亦或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冻死在了这寒冬的覆雪之下。
萧祁从前不杀死江清流,是因为他想从他口中挖出遗诏的下落。
那么萧祁任由江清流死去,或许是因为此人已经失去了价值。
要么,是他烦了倦了,懒得再与江清流周旋;要么,是他找到了其他知道遗诏下落的人,并且那人将所有的一切和盘托出。
唐拂衣更愿意相信后者——那个他当年牺牲自己送出宫去的内侍在逃亡了两年后终于还是被抓住,然后,或许是出于一些不得已的苦衷,又或许是被诱人的奖赏所吸引,他出卖了盟友,背叛了誓约。
两年的忍辱负重,终究是化为乌有。
只是不知江清流当初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是否已经做好有此一日的准备。
一夜浅眠。
第二日天还未亮唐拂衣便收拾好自己准备要去上早朝,走在宫道上,恰好碰见司医署的两个小医官抬着一具尸体正准备运出宫去。
她摆手示意二人不必行礼,又侧身为他们让了路。
这种运送尸体的活原本应当是趁着无人的时候悄摸的做,这两人大约是错了时辰,又未料到唐拂衣会起的这么早,脚步略有些慌张。
担架被颠了两下,露出一只满是疮疤的手。
只一眼,唐拂衣便能猜的到那担架上躺着的尸体是谁。
她目送着那两个小医官步履匆匆消失在拐角,才转身继续向前。
郭慈死了,江清流也死了,但这条路却却还远没有走到尽头。
还有一条线索,或许能派得上用场。
-
醉花阴。
萧都城中有名的酒楼,虽说名气与无事楼相比还是差了一节,但也能算得上是富贵之所。
正午时分,天字一号雅间中,少年公子面对一桌子好酒好菜,却面露难色。
“前朝不起眼的高官……”冷嘉良撇着嘴喃喃自语,“唐大人,你这个所谓的不起眼是指什么,所谓高官,又是什么意思呢?”
“能上朝议政,与江清流齐名的。”唐拂衣道,“可有?”
“吼哟。”冷嘉良闻言忍不住感叹了一声,“江清流当年也是位列三公,唐大人要找前朝与他齐名的人无非也就是两位。班相班旭,他是当今皇后的父亲,可惜死的早,他过世后太尉之位便空悬至今。”
“欸,我跟你说啊,这事儿可不简单。”冷嘉良忽然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的模样,“我听说,班旭当年是被人逼着自尽的,你说他堂堂太尉,白虎营统领,那可是实打实的兵权啊,你别看现在的白虎营蔫了吧唧的,当年可是能与银鞍骑齐名的强军,就这样还能被逼得自尽,你说玄乎不玄乎?”
“还有啊,他死了之后,他那个大儿子班鹤也辞官跑了,你说他要是不死那么早,如今可不就是皇帝的老丈人了,那可不得风光死了,这事儿当年他活着的时候哪敢想啊……”
“另一位呢?”唐拂衣不客气的打断了冷嘉良的喋喋不休。
“另一位就是如今的陈太师,陈相陈自松啊。”冷嘉良立刻接了话,“当朝太后的父亲,欸,你如今还得要上早朝,应当日日都能见到他呀。”
陈自松明显是萧祁一党,江清流手中的那封遗诏,绝无可能交到他的手中。
唐拂衣抿了抿嘴,若非齐名,那……
“那可有与他交好的官员?”她开口问道。
“江清流是先四皇子的老师,与先四皇子身边的人大抵都应当是有些交情的。”
“其他人呢?”
“呃……”冷嘉良面露难色,“唐大人,这种大人物,我一个小小狱卒哪能知道他的私交知道的这么清楚啊,您这可真是难为我了。”
“那你再仔细想想。”唐拂衣仍不死心,
“与先四皇子没什么关系的,当年没有明显的偏向和站队,若并非齐名,那也许是他的某位同僚……”她顿了顿,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若这位江相曾经是四皇子的老师,那当年在弘文馆教书的先生中,是否有与他交好的?或是大半年前方才身死的,可有?”
“呃……”冷嘉良双眉紧皱,抬起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抓着头发一副苦脑的模样。
良久,他才在唐拂衣那灼灼地目光中缓缓抬头,回望过去。
四目相对,唐拂衣心中一跳。
“要说交好我是不知道,但你若要说尚书房的先生中大半年前才身死的……”他语气迟疑,声音越发疑惑不定,“我还真……知道一个。”
“这人你应该也挺熟悉的。”
“谁?”
唐拂衣开口,却看到冷嘉良盯着自己的眼神越发怪异而复杂。
他似乎是又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才缓缓开口,吐出了那个出乎意料的名字。
“甘维。”
第84章 甘维 甘维入狱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甘维,字子修。
曾任弘文馆学士,主要负责皇子与其伴读日常地授课与其功课的检查与批注。
江清流作为先帝委派给四皇子的私人老师,甘维需要定期向他汇报四皇子的学习进度与状态。
要说江清流是甘维的上级,倒也不假,但若凭此要说两人私下交好,多少也有些夸大——没有人会相信一名小小学士竟也能与堂堂太尉有什么过命的交情。
更何况彼时的甘维并不惹眼,哪怕是在同为学士的同僚中,他也是行事低调谨慎的那一类。
后来北萧宫变,弘文馆中有一部分官员与江清流等人一同殊死抵抗,而这次反抗最后以四皇子之死而告终。
反抗者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剩下的人里,有的因受到惊吓而辞官回乡,有的则有赖于先前地沉默或是顺从而的得以保全,甘维自然是后者中的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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