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弯腰皱眉,满脸痛苦的摆了摆手,又指了指内殿的方向,苏道安立刻会意。
“皇上,祖母咳得厉害,正殿进进出出恐怕是受不太住,不如先让我扶她进内殿歇息吧?”
萧祁看了苏道安一眼,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去吧。”他点了点头。
唐拂衣侧目看着那祖孙二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忽又想起先前称病离开的惊蛰。
小公主还是如从前那般聪明,且不说这徐岚的诬告实在是在错漏百出,即使是证据“确凿”她自己一时半会儿无法自证,也能有太后为自己解围,不至于太过被动。
唐拂衣收回目光,垂头站在一边,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萧祁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观月原本已经回来,又被班清淑安排了出去,没过一会儿又带着葛柒柒和惊蛰匆匆赶来。
惊蛰额上的伤已经被包扎好,而葛柒柒一眼见到地上的蛇,语气难掩激动:“对,就是这种蛇,这就是花坠!”
她蹲下身,从随身带着的药箱里掏出一根木棍,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那蛇,确认它没气了之后,才大着胆子将它翻了过来。
“可此蛇已死,葛司医可还有什么法子?”班清淑开口问了句。
“娘娘不必担忧。”葛柒柒起身回道,“花坠蛇自出生起便喜欢呆在花香浓郁之处,久而久之,其□□中便也混有异香。”
“这条蛇死了没多久,□□中的香味应当是还没有散去,只要提取出其气味,给司刑局的搜捕犬闻了,找出这蛇在宫中的轨迹,或许就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好。”萧祁点头,“那便按你说的……”
话音未落,却听两声惊呼。
唐拂衣猛然抬头,只见那徐岚安安稳稳跪到现在,却趁着众人松懈之时,猛的爆发出一股极大的力道,手脚并用爬到葛柒柒脚边。
众目睽睽之下,竟是一把抓起那死蛇,一口吞进了肚子里。
“啊!”班清淑胆子小又离得近,见此惊悚一幕被吓得尖叫一声,连连后退差点摔倒,观月连忙上前将其护在怀里。
唐拂衣面色一变,撇过头去忍不住反胃作呕,饶是见惯了各种毒物与残忍场面的葛柒柒,都下意识皱着眉后退了两步。
她的动作实在太快,莫要说阻止,殿内其他人甚至都来不及看清她的动作,基本都是被班清淑的叫声吓到。
“哈哈哈哈哈哈哈!”徐岚仰头大笑,涨得通红的双眼扫过每一个人惊恐的神情,黑色的血从她七窍中流下,淌进衣服里,晕开大片水渍。
“萧祁!这宫里想害你的人千千万万,但你一个也别想找到!”
她大叫着,大哭着,大笑着。
像是地狱爬上的厉鬼,咧着嘴角,疯狂而诡异。
“我会看着你!看着你一无所有!看着你妻离子散!我会看着你死!看着你死!”
疯狂的笑声戛然而止,女人倒在一片黑血之中,瞳孔放大,双眼圆瞪,没了声息。
-
宫道清冷,红墙苍白,有人黑衣夜行。
忽而风雪乍起,孤鸟惊掠。
陈秀平驻足,仰头望向宫道尽头,重重雪幕之后,那深沉而看不到尽头的黑夜。
第103章 我儿无辜 “大皇子不可杀。”……
千灯宫内殿。
烛火昏暗,暖盆火旺。
萧祁与班清淑推门进来的时候,陈自萱正坐在软榻上,而苏道安枕在她的腿上,安安稳稳地睡着。
见到人进来,陈自萱小心翼翼地托起小公主的脑袋,挪到软榻的枕头上。班清淑快步上前,扶着她起了身。
“事情处理完了?”陈自萱压低声音问道。
“是。”萧祁恭敬点头。
“出去说吧,莫要吵着安乐。”陈自萱言罢,抬脚便想往殿外走,却被萧祁制止。
“母亲,外头冷,您的身子不可着凉,安乐也不是外人,有什么话还是就在这里说吧。”他说着,倒了杯水,双手托着,弯腰奉到陈自萱的面前,“儿子不孝,方才神情恍惚才会言语冒犯,还请母亲莫怪。”
陈自萱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接过那茶,点了点头道:“也好。”
班清淑扶着她在桌边坐下:“那母后,您与陛下慢聊,臣妾也先行告退了。”
“不用。”陈自萱道,“淑儿,你是祁儿的妻子,夫妻一体,我与祁儿说什么,自然是没有瞒着你的道理。”
“母后……”班清淑的眼中掠过一丝惊讶,又有些惶恐地望向萧祁,得到后者的眼神许可后,竟是有些受宠若惊。
“坐。”
陈自萱伸手示意,帝后二人一同坐下。
“今日我此来的目的,原本只是为护着安乐,却未曾想听了这一出大戏,有些话,还是想与皇帝说一说。”
“还请母亲直言。”萧祁道。
“既然皇帝如此说,那我且先问你一个问题。”陈自萱喝了口茶,平稳开口:“有关景琪一事,你准备如何处置?”
班清淑端着茶杯的手一抖,杯中的茶水洒到桌布上,晕开一大片水渍。
察觉到萧祁的目光,她也顾不上收拾,只是有些局促低下了头,一时不敢说话。
“并非是皇后托我来说此事,皇帝不必在意旁的,我想先听一听你的想法。”陈自萱看出萧祁的意图,开口解释了一句。
萧祁的曲起一只手臂撑在桌上,低着头沉默了片刻。
无需多言,他自然能明白陈自萱是在问什么。
“西境瘟疫横行,流民作乱,前两日崇州牧梁伯送来的诏书上表,百姓们日日围堵在府衙门前闹事,口口声声说大皇子故意苛待他们,在别处赈灾兢兢业业,却独独在西境贪污受贿,处处为难。这些人大多都是吃不饱饭,又染了瘟疫,得不到救治,也不在乎生死,不可论如何解释都充耳不闻,无论如何驱赶都不肯离开,许多人都直接饿死冻死或是病死在了府衙前,尸体层层叠叠覆盖在台阶上,惨不忍睹。”
“梁伯等人见此情景也觉不能就如此坐视不理,便找了带头几个人的想商量出个办法,却不想那几人根本不讲道理,只嚷嚷着要大皇子为自己死去的亲人偿命。”
一旁的班清淑忽然站起,“噗通”一声跪在了萧祁的面前。
“陛下,我儿无辜!”她顾着睡在一边的苏道安,小心翼翼地掩面压着声音掉眼泪,“三年来,我儿掌赈灾一事,向来谨慎,从不敢贪污分毫,每每遇到地方官员为难,他都是自掏腰包,填补亏漏。此事陛下皆可查证,他已封王开府,封地峻州乃是萧国北方最大的粮仓之一,向来富庶,他受封此地又怎么可能缺了银两?”
“可陛下派人去他府上看看,他堂堂睿王,府中还有多少值钱的物件?”
班清淑言及此处已有些泣不成声,她弯了腰,抬袖拭去脸上的泪水。
“我也曾问过他何至于此,从古至今,凡有天灾,皆是生灵涂炭,朝廷拨下的粮饷本就不可能养得活所有人,若有动乱,谁不是以暴力镇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可他总说百姓疾苦,自己既为皇子,受天下之养,紧要关头也应当站出来为百姓谋福。”
“他说,陛下既将此事托付于他,他自应有担当,凡事亲力亲为亦是历练,不可推卸责任,更不愿令陛下失望。”
“陛下,我儿有错,错在心软,错在无能,可他罪不至死啊。”陈自萱仰头望向萧祁,而后者却罕见地移开了目光。
“臣妾所言,陛下皆可查证,若有半点欺瞒,臣妾愿以死谢罪。”
萧祁有些痛苦的闭上眼,半晌,他才重重叹了口气。
“皇后,你先起来吧。”他抬手虚扶,待班清淑重新坐好,才沉声继续开口。
“皇后,你说的朕都看在眼里,但如今西境的事情闹得实在太大,若无证据,无法服众。景琪亦是朕的儿子,他的心性朕自然了解,也已经派人去查证,但收集证据需要时间,皇后还是且先耐心等等吧。”
班清淑面色苍白,咬了咬下唇,她知道自己劝不动萧祁,只能又向陈自萱投去求助的目光。
陈自萱抿了口茶,那动作不急不缓,却又仪态尽显。
“如此听来,祁儿也是觉得景琪无辜了?”
“是,但……”萧祁顿住,没有再说下去。
“让我猜猜,我那兄长,想必是劝你杀之以平民愤吧。”陈自萱看他说不下去了,适时接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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