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拂衣却没有心思再去管这些旁的事情,她紧紧搂着怀里的人,一时间竟是如聋了一般,耳畔只余下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和苏道安沉重到几乎要将她溺死的呼吸。
她低垂着头,明明今早前还在她面前撒泼赖床的小丫头,如今那张还带了点稚嫩的娃娃脸上却堆满了锥心的苦痛。大量的血将她身前的衣服完全浸透,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她的下巴和脖颈上也满是鲜血,淌进唐拂衣的衣服里,还带着些身体的余温。
与长公主那副死相不同的是,苏道安的双颊上呈现出一种诡异地紫红色。
她似乎还留了些意识,察觉到有人将自己抱起来之后,拼尽全力聚起已经失焦地瞳孔,短暂地辨认了一下来人,而后颤颤巍巍地伸出左手一把抓住了唐拂衣的衣襟。
“呃……”喉头挤出来的一点声响沙哑如驴拉石磨,而在苏道安出声的瞬间,烛火猛地一跃,一道银光如闪电般直刺向她的咽喉。
唐拂衣神思微动,一抬手,轻而易举地便捉住了那贼人的手腕,锋利地剑尖停在苏道安喉前三寸,再动不得半分。
第11章 庄生晓梦 “长公主!奴婢尽忠了!”……
唐拂衣抬头,目光森冷,寒如冰霜。
她原本抱着生死未卜地苏道安还有些不知所措,心绪混乱,这突如其来的刺杀反倒如烈日炎炎中忽然当头倒下一盆冰水,令她瞬间清醒了过来。
那宫女一心只想着绝不能让苏道安活命,却未料到惊蛰不在,安乐公主的身边竟还能有如此高手。他人或许难以分辨,但习武之人只一招便清楚自己已在下风,毫无胜算。
她用力挣了几下,心知逃脱不得,面上掠过一丝决绝,薄唇亲启。
唐拂衣眼中凶光乍现,只听“卡擦”一声闷响,匕首掉落到地上的血水里,溅起的血花还未落地,唐拂衣已转手精准掐住了那宫女的脖子,手指掐住她的下颚,手掌托着她的下巴强迫她张着嘴仰起头。
这样的姿势令对方痛苦不堪,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疯狂掏弄她的嗓子,令她不住的恶心干呕。
原本持刀的左手以一个十分怪异的姿势无力的垂在身侧,而另一只手虽未被桎梏,一时间竟使不上力,只能徒劳的在空中僵硬的胡乱挥舞。
“过来摁住她!”唐拂衣冲堵在门外的乌泱泱的一群人大喝道,“别让她自尽!”
两三个宫女快步走上前来,抖着手用布将那人的嘴巴塞了个严严实实,而后从唐拂衣手中将她接了过去。
唐拂衣空出手,下一秒就又被抓住了小指。
苏道安已经没有什么力气,黑红色的血不断地从她嘴巴里冒出来,将她所有想说的话都堵在了胸口,发不出一点声音。痛苦和窒息几乎要将她淹没,她用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抓着唐拂衣的手,带向自己的胸口。
唐拂衣看着苏道安这副模样觉得自己也几乎要哭出来,她本能的想要求救,可又意识到这周围根本无人可求,她想做些什么让怀里的人不要那么痛苦,可理智告诉她现在保护好苏道安等待医官的到来才上上之策。
于是她一面顺着苏道安的力将手贴近她的胸口,一面俯下身,柔声轻哄着:“没事了,没事了……”
抓着自己的力量松开,唐拂衣察觉到一丝怪异。
“你想告诉我什么?”她凑在苏道安的耳边轻声问了一句,垂下头,见到那手指正软绵绵得慢慢往自己微蜷地手指里钻。
她试探性的摊开手,苏道安的指尖摸索到她的掌心,而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笔一画,艰难的写下了一个字。
“日?”
苏道安写的零零碎碎,唐拂衣艰难的分辨出这个字,还想再问些什么,小公主却已经倒在她的怀里昏死过去,不论她怎么再叫都没了反应。
医官被小满拉着一路飞奔,到得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一见到眼前的景象更是汗流浃背,几乎是跪爬到苏道安面前,也没顾得上什么礼数,直接伸手摸上了她的脖颈,在确认公主还有呼吸之后,才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她一面吩咐侍从再去多叫些人,一面从箱子里摸出一个布包来,手脚麻利地从中抽出几根银针,就着烛火消了毒,扎进了几个穴道。
苏道安像是被刺激到了一般,再次面露痛苦,“哇”的一声呕出一口血来,唐拂衣吓了一跳,索幸在这之后苏道安终于不再像先前那样不断的往外吐血,但脸上的紫红色却依旧没有褪去的迹象。
医官吩咐众人小心翼翼地将苏道安抬到寝殿,皇上和皇后得到消息后也都快速赶到了千灯宫,没过一会儿太后也拄着拐杖匆匆赶来,只见了一眼苏道安的模样便捂着胸口几乎站立不住,众人又手忙脚乱地将太后扶到椅子上给她顺气。
天色已晚,千灯宫依旧是灯火通明,却不如往常一般平静安宁。司医署中八位司医,不论男女,不论专长,都被喊了过来为安乐公主诊治。
宫中院里的雪还未化,宫人们进进出出,端出来的都是一盆盆还冒着热气的血水,脚步匆忙间洒落在雪地上,留下触目惊心地红。
正殿内气压低的可怕,烛光晦暗不明,萧祁和皇后班清淑站在主座的台阶之上,底下的宫人黑压压跪了一片,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另一侧,长公主的尸体用白布盖了一半,一名身着白色长衫的年轻女子正跪在一侧,小心翼翼地查看情况。
与北萧其他女子不同的是,她的头发极短,只用细麻绳在脑后绑了一个拳头大小地小辫,鬓边的发用形状奇怪地夹子服帖的夹在耳后,直到唐拂衣见到她随手取下一只,简单摆弄了一下,那发夹就变成了一个小镊子,她终于明白了那夹子的奇怪之处。
只见那女子先是用镊子的尖头刮了一些长公主嘴边已经有些凝固地血迹仔细闻了闻,而后不知从哪里取出一个瓷瓶,将镊子伸进去放在一边的地上。又观察了一下长公主的眼睛和手指,最后拿着那个瓶子转身走到萧祁的面前单膝跪下。
她转过身来的时候,唐拂衣才看清,她白色的长衫内,穿的是一件墨色短打,腰间的细带上挂了一圈大大小小木盒子,方才的瓷瓶大约就是从那其中一个盒子里摸出来的。
这样的装扮再配上利落的小辫,只让人觉得她虽未舞刀弄枪,却也是英姿飒爽。
“陛下,娘娘,时间有限,臣接下来说的话,只有七成把握。”她的声音较为低沉,听起来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无妨,你说便是。”萧祁道。
“长公主所中之毒与安乐公主所中之毒应当是同一种,这种毒名为庄生晓梦,毒如其名,只需极少的量便能令人如醉酒一般飘飘欲仙,坠入美梦之中,因此服用此毒者一般都会面色呈紫红色且面带微笑,且只需要沾染一点便会上瘾。”
唐拂衣听着她一字一句有条不紊的说着,“上瘾”二字一出口,她只觉得自己的心猛的跳了一下,而后一下沉入了谷底。
“如果服用过量,则是会令人直接沉溺于美梦之中死去,从服毒到死亡的过程极快,死者一般面色红润带笑,正是长公主的症状。”那女子的声音里终于也多了些不忍,“安乐公主应当是因为服用量不大,因此并没有当场身亡。”
“此毒为何会出现在我北萧皇宫之中?”班清淑着急开口。
“此毒源于苗疆内疆,是从蛊虫中提炼出来的毒素最终制成紫白色地粉末,极其稀有,原本的用途是化解将死之人的痛苦。且苗疆内疆极其神秘,据传鲜少与外界有交流,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北萧,臣不得而知。”那女子声音沉稳。
“那是否有解药?”班清淑又问。
“据臣所知,此毒若只是少量服用,可以通过药物排出体外后再慢慢调养精神。服用过量,目前则是无解。”女子说着,思量了一会儿,又补充道,“但或可有办法压制。”
一时间无人说话,萧祁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摁着眉心,看起来烦躁又痛苦,而班清淑站在一边看着他的脸色,也不敢再开口。她虽为皇后,但家族衰微,无所助力,又神思缓顿,不甚聪慧,许多事难以主持,只怕说的多了会惹得萧祁不快。
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从寝殿门口的走廊里传出的医官们的争论和催促声,零零碎碎,像是无数的小虫在心上乱爬,令人躁动不堪。
忽然,正殿的大门被推开,“呼呼”的冷风卷着夜晚的冰雪吹进大殿,唐拂衣忍不住随众人一起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上了些年纪地女人拖着一袭青色的长裙踏入殿内,一步步往前走过来。
而白日里就出宫去的惊蛰,此时正跟在她的身后。
女人的长发挽了一个简单地发髻,乍一看还算完整,仔细观察却能发现其凌乱,珠钗上隐约有发丝悬垂,两鬓略有斑白地发未完全梳到耳后,但很显然那并非特地做的造型。
她步履沉稳,不急不缓,双目微红。只这几步,却如同一根定海神针,镇压下人心中所有细碎地躁动,就连殿外风雪声都不再敢如先前那般肆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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