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义王先“武神”的名义成立英武教,号召集结贫民,杀端义守将骆为,端州其余二城纷纷倒戈,端州牧江让连夜带妻儿奔逃出城,不幸溺于泛滥江水之中。
同年冬日,凉州雪灾疫病再临,冻骨遍野,哀嚎四起。
公元833年,漠勒国送质子于萧都,两国建交。
公元834年,西域战乱,漠勒崛起,原本七国分庭的格局转变为启凉,漠勒二分对立,局势紧张,大战一触即发。
同年,萧昭帝撕毁盟约,举兵攻打扰月山庄,一时天下震动,人人自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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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拂衣做了一个梦。
她又梦见萧国的军队攻入扰月山庄的那一日。
屹立百年的柴门轰然倒塌,苍老的巨石滚落山崖,古树横斜,葱郁花草被碾压殆尽。
吴钩院苍松尽断,白鹤小筑中生灵悲号,宋婆婆拼了性命却依旧无法护住扰月序中的孩童,书院燃起熊熊大火,虞老先生饮尽了最后一壶酒,殉了这满屋的浓墨。
湖心亭中那盘三年都未有下完的残局,终于被强硬的掀翻,黑白棋子落入血红色的水中,全无了踪迹。
风雪剑折在了追月河畔,她孤身一人北上青州。
沿途所见,白骨遍地,满目疮痍。
衣不蔽体的老人躺倒在路边,冰冷的身身躯被啃食了大半;半人高的少年挺着硕大的肚子,身体的其他部位却是瘦骨嶙峋;浑身冻得通红的妇女赤脚走在冻得坚硬的土地上,背篓中的婴孩却早已没了呼吸。
她路过潦倒破败的长街,见到熟悉地被烧毁地古楼,心想这里大约也曾能称得上繁华。
浑浑噩噩,恍恍惚惚。
她见到苏道安站在不远处,依旧是披着一身火红的狐裘——那是这苍白的世间唯一的色彩,蹲下身,微笑着将一块绿豆糕递给瑟缩在墙角地孩童。
于是她也学着小公主的样子,从随身带着的包裹里掏出食物,但她的包裹中没有绿豆糕,只有干饼和馒头。
忽然数不清的饥民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扯着她的衣服抓着她的脚踝求她再多给些。
她将身上所有的食物分给众人,转个头的功夫,最开始的那个孩童,已经被人踩死在了道路的中央。
小公主站在那孩子身体的旁边,目光呆滞地望向自己。
“他死了。”
“为什么?”她眼含泪水,悲伤溢出眼眶,“他为什么死了?”
“我明明给了他吃的,他为什么还是死了?”
“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要为了一点吃的互相残杀?”
“为什么孩子们都无法长大?为什么田间的土壤都不再肥沃?为什么大家都活的如此痛苦?”
“这茫茫人世间为何会变成地狱的模样?”
唐拂衣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她想说她也不知道,她也无能为力,想说这一切都非自己所愿,想说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她只是偶然路过,偶然见到,随手施舍。
可她说不出口。
她看到小公主眼中的失望越积越深,她明明没有动,却又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在某一次眨眼之后终于消失不见。
于是她继续往前走,这似乎是一条上山的路,她走的精疲力尽,气喘吁吁。
周围的雾气越发浓重,王甫站在雾气的尽头,唤她:“阿苡。”
阿苡。
师父。
“萧帝失德,背弃盟誓,独断专行,致令苍生涂炭,黎庶蒙难。今四方豪杰并起,裂土称尊。而余乃南唐遗珠,萧氏血脉,今又执掌孙氏,坐拥青州,此诚天命所归。何不乘势而起,以图霸业?”
老人语气笃定,眼中野心毕露。
“阿苡,血脉才能,你都不输萧安乐,天下的王座,她坐得,你也坐得。”
可唐拂衣却低下头:“可是师父,这非我所愿。”
“你所愿为何?”
我……
唐拂衣想说自己不知,又忽然想起小公主红着眼睛的那一声声质问。
于是她开口道:“我所愿,天下稚子皆得长成,田畴岁稔,黎元常乐。”
涉川岁岁平安。
老人望着她的眼睛,面上的野心逐渐转变为和蔼而温柔的笑。
“孩子,去做吧,这是很好的愿望。”
“师父,我可以么?”
唐拂衣问。
“自然。”
王甫面容欣慰,语气笃定。
“阿苡,你是我的徒弟,受我毕生所学,你应该站在我的肩膀上,去到更高更远的地方。”
唐拂衣没有再答话,她知道这个话题本应到此为止。
她望着王甫的眼睛,感受到那双浑浊的眸子中传递而来的力量,顺着血脉流淌到浑身各处,带着些许隐隐约约的恐惧于迷茫,到最后,全都化为蓬勃着地,几乎要破血而出的兴奋与激动。
挣脱了从前困住自己的那名为“仇恨”的枷锁,回归到自己原本的位置,她知道,那是野心,也是责任。
于是,她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师父,这么多年,你从未来过我的梦里,是因为您对徒儿失望么?”
“为何失望?”
“失望徒儿始终未能真正为你报仇,失望徒儿被仇恨蒙蔽了心神,做了许多错事,辜负了真心待我之人。”
唐拂衣的声音越来越低,提及那些过去,她几乎不敢面对。
“做师父的怎么会对自己的徒弟失望呢?”
唐拂衣错愕抬头,撞进师父温柔到几乎要令人溺毙其中地目光。
“阿苡,为师从不期盼你有多大地作为,名扬天下也好,碌碌一生也罢,若你想报仇那便去报,若你想与一人偕老,那便放手去追。”
“阿苡,你怪我不愿来看你,可是你忘了,这是你的梦啊。”
唐拂衣睁开眼,入目是冰冷的木质床顶。
她呆呆地盯着木头交接处地接痕看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坐起身,左右望了望,屋中并无他人。
这里是青州城郊的一间客栈,近日安置灾民事忙,若要日日从位于青州山下的孙家赶到这里太费时间,唐拂衣便索幸住在了这里。
下床随意披了件衣服,行至窗边,推开,外头街市上地嘈杂伴着如火地夕阳,一下子涌进房中。
唐拂衣一手撑着窗子,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不远处地城门,几名孙家军正从衣衫褴褛地百姓手中接过包裹,又蹲下身背起已经走不动路地老人,两个年轻的姑娘一人一个抱起瘦骨嶙峋地孩子,有说有笑地带着众人去往专门用作安置地客栈。
其中一个一身白衣,袖口用红绳束住,长发高束在脑后,不是陆兮兮又能是谁?而另一位则是一身布衣,长发编成两个小辫子垂在身前,正是小满。
两年前,唐拂衣第一次拿着苏道安地信来到孙家的时候,见到小满两人皆是一惊。
细问之下才知,小满是奉了苏道安的命令,来孙氏待上一阵子,学习打造首饰和制灯的技法。而在被问起什么时候回去之时,小满却只是摇了摇头,说小姐要她等自己的来信。
现如今再回想,小公主或许是在出事前就有所预感,早早就将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满支离了这是非之地,但最终的结果却出乎了她的预料。
可即使自己狼狈至极,她却依旧护住了身边亲近之人。
小满,惊蛰,还有……
唐拂衣闭上眼,事到如今,所有有关苏道安的人和事都像是锋利地刀尖插进胸口,血淋淋地疼。
据苏道安信中所言,许多年前,孙氏主家嫡长子孙世安离家游历,行至南苗,与南苗圣女一见钟情,私定终身。
然而苗疆蛊术在世人眼中乃是邪魔外道,不被天道正义所容,多方劝阻皆挡不住孙世安一意孤行,彼时的孙家家主孙启一怒之下,将孙世安的名字从族谱上划去,对外只称,自己从未有过这个孩子。
这便是为什么当年苏道安派人去孙氏询问是否有遗落在外的孩子时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
也是她后来派人探查两年未得结果的原因。
孙世安与圣女诞下一女为灵妃,顺理成章的继任了圣女之位,而后南苗内乱,灵妃被以“血脉不纯”为由驱逐,受尽苦楚,又因其美貌被人送入南唐宫中,成为南帝的嫔妃,却与彼时在南唐为质的萧衫相爱,诞下一女。
南帝欲杀之,被彼时正准备辞官归隐的王甫救下带走,起名为苡,寓意健康安宁。
而后孙氏主家一脉式微,唯一的血脉重病,孙家长辈才想起这位当年被从族谱上划去的后代,主动找上了门。
与苏道安分别一月后,唐拂衣带着信来到了孙家,由时任家主起名为孙时茵,记入族谱,认祖归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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