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对于苏道安还是对于自己,不论是胜利还是重逢,都应当得到夸赞与庆祝。
于是她俯下身,轻轻吻了吻苏道安的耳廓:“我的小傀儡师很聪明。”
“那是当然。”
恋爱中地姑娘得到了心上人得夸奖,苏道安地浅笑中带了些娇俏与得意。
温热的气息若有若无地喷在耳根,蹭过脖颈,像是缱绻而无声地邀请,她侧过脑袋,微仰起头,自然而然地与身后之人接吻。
浅尝辄止。
漠勒准备地衣服尽管称不上华丽,但从做工上,也能看得出是精心挑选。
苏道安穿好衣服,恰好有侍女送来菜肴,满满地摆了一大桌。
“你先吃着,我也去洗一洗。”唐拂衣开口道,“不用等我。”
苏道安点了点头,她确实是饿了,然而这桌菜看起来种类繁多,菜色上却实在是令人有些兴致缺缺。
她随意地拿起来一块糕点,入口竟然意外地好吃。
疲惫裹挟着困意蔓延到全身,不知为何,苏道安只觉得这漠勒就连椅子都格外硬一些。她又尝了些别的菜,却都不合口味,干脆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端着那盘糕点放到床边的柜子上,靠在床头一点一点慢慢的吃。
等唐拂衣沐浴结束从屏风后走出来的时候,苏道安已经歪着身子靠在床头,睡得安稳。
那也是小公主的习惯——尽管每次苏秀平进宫的时候都会特意叮嘱,但千灯宫里人人都宠着惯着,苏道安非要在床上吃东西,也不会有人特意去告密。
唐拂衣看了看桌上几乎都没有被动过的菜,又看向床的方向,一眼就见到了床头的空盘,那些属于过去的瞬间又再次闪回在眼前。
时移世易,有些东西消失不见,有些东西发生了变化,而还有一些东西却只是被她的主人无意识地藏了起来。如今再度表露,唐拂衣想,这一次,她定会好好护着这好不容易留存下来的一缕微光。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从苏道安搭在床边微微蜷缩地右手中取走没吃完的半块糕点,放进嘴中,果然是甜甜地,竟还意外地混着一股薄荷清香。
床上的姑娘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有些惺忪地睁眼,唐拂衣托着她的背帮她躺下,而后俯身亲吻她的眼角。
“睡吧。”她柔声道,“把精神养好,我陪着你。”
苏道安的确是累了,那日午前出发上山,中途在山上找了个树随意对付了一晚,再之后,扎木人,放火,指挥作战,每一件事都极耗心力,她几乎已经有一日一夜没能安心阖眼。
如今唐拂衣在身边,她便也不再想其他,再度安心睡去。
这一觉睡得很深,很沉,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第二日正午。阳光透过半开的窗子照到床边的地面上,饭菜的香味钻进鼻子,苏道安睁开眼,一起身,恰好见到唐拂衣端了个盘子进门。
“涉川醒了?”唐拂衣见到苏道安醒过来,笑着打了个招呼,将盘子放到桌上,“先洗漱一下吧,然后来吃饭。”
苏道安刚睡醒似乎还有些懵,目光随着唐拂衣的动作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直到对方指了指放在窗边架子上的铜盆,才稍稍清醒了一些。
她走过去,简单梳洗了一下,坐到桌边的时候,肚子已经发出“咕噜噜”地抗议声。
“这……”苏道安看着桌上与昨日完全不同的菜色,“这是你做的吗?”
“嗯。”唐拂衣看着对方眼中掩不住的惊喜,“昨日看你没怎么吃,猜想你应当是吃不惯,便自己做了些。”
“他们人还怪好的嘞,竟然能让你进厨房自己做吃的。”苏道安眨了眨眼,似乎是有些震惊。
“全程都有人在旁边守着。”唐拂衣说着,伸手刮了刮苏道安的鼻子,开玩笑道:“那怎么办,总不能让我们小将军饿肚子,饿着肚子可就不能帮他们打仗了啊。”
“唔……也对。”苏道安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快吃吧。”唐拂衣将筷子递给苏道安,看着她夹了一块肉塞进嘴巴里,而后颇为满足的眯起了眼睛,悬着地心也安心许多。
“小秦将军状况如何?”苏道安一边吃一边开口问了句。
“说是箭拔了,但发了高烧,现下还未退。”唐拂衣道,“昨天夜里秦将军来过,我本想叫醒你,但她却说自己有要事,希望等你休息好后再与你说。”
苏道安嘴巴里咀嚼的动作微微一顿:“小秦将军将我们之间的交易与她说了么?”
“嗯。”唐拂衣点了点头,心知她大约是想到了什么,没有多问,只是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放在一旁的小碟子里。
“今日我去做饭的时候碰见她,她说午后若你得闲,她会在城东门口等你。”
“我心想你大约也不想再拖,就帮你应下了。”
“嗯。”苏道安应了一声,“多谢。”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唐拂衣笑道。
两人一同填饱了肚子,换了身轻装,便一同出了门。
秦玉鞍已经如她所言,等候多时。
这一次,唐拂衣也注意到了她手中拿着的那把轻刀。
先前她并未留意,只是听苏道安说那是方立秋的刀,如今近距离一看,那刀竟是和惊蛰一贯带着的从不离身的那把一模一样。
虽说相同的制式过去轻云精骑人人都有,但方立秋这把与惊蛰相同的点在于,这把刀的刀柄上,也镶了一颗漂亮的宝石。
唯一的不同是,惊蛰的宝石幽绿如蛇眼,而这把刀上的宝石,是枯叶般的灰黄。
而当她翻身上马的时候,后腰处又一道明光晃进了唐拂衣的眼睛里,她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身边人的呼吸陡然加重,唐拂衣闭上眼晃了晃脑袋,再望过去的时候,才确认自己真的并没有看错。
那竟又是一把一模一样的刀,刀柄上的宝石是比惊蛰更暗一些的绿色。
唐拂衣转头望向苏道安,却只见她眼中生泪,目光怔怔,在秦玉鞍与刀之间反复逡巡了好多次,正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却被秦玉鞍打断。
“我知你心中有疑。”中年女人坐在马背上,她没有穿铠甲,长发用一根素带随意盘在脑后,未施粉黛,常年被风沙吹磨的皮肤衬得整个人依旧刚毅,却又比战时多了几分柔和。
“但还是先随我去一个地方,到了那里,我再慢慢为姑娘解答。”
第169章 碑林 高耸茂密地树木搭起一片幽静与阴……
秦玉鞍带着二人自东门出,骑马走了半个时辰,便到了位于城东北部的一座小山脚下。
那山不高也不陡,骑马上山绰绰有余,秦玉鞍却率先下了马。
“我希望二位能与我一同徒步上山。”她的声音平静,谈不上严肃,却也并不温和。
苏道安与唐拂衣对视一眼,心中皆有疑惑,却默契的没有说话,只是跟着她一同将马拴在了两棵相邻的树下。
正值夏日,树木葱茏,树林荫翳。山坡上青草及踝,不知名的野花左一团右一团的开着。偶有一两声鸟鸣不寻来处,山涧的流水叮叮咚咚,伴着哗啦哗啦的奇怪声响,唐拂衣直觉有些耳熟,却一时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听过。
大约又走了半个时辰,远远地,出现了有一座半人高的石碑。
再近一些,便能看清,那两座石碑后方的坡地上,竟然还立了许多较小些的石碑,延伸到远处的树影中,一眼看不到尽头。
这竟是一处碑林。
可以看得出立碑之人原本应当是想要将这些墓碑建的整齐,然而无数参天大树包围穿插其间,只得作罢。
树木的低枝上挂了许多形制相同的木牌,先前“哗啦哗啦”地声音,正是是源自此处风吹牌动。
之所以觉得熟悉,是因为她曾经也在人间事的悬空连廊处听到过相似的声音。
那些长方形的木牌每一个大概巴掌大小,颜色深浅不一,但无一例外看起来都已经十分老旧。
不规则的痕渍弥漫其上,边缘大大小小的缺口显示出它曾历经沧桑。
每一块牌上都有刻了些字,看起来像是什么纪念。
脚步渐缓,视线再度拉近。
唐拂衣不认识这些牌子,但她却认得那墓碑上的字。
轻云骑副将方氏之墓。
而那墓碑前,同样也靠着一块木牌。
木牌边沿地雕花磨损严重,右下缺了一块,干涸地暗红色血迹上横亘着一道明显的接痕,将“方立秋”三个字撕成两半。
有什么东西“轰”地一声在脑子里炸开,唐拂衣浑身僵硬,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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