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不想见到唐绮,眼巴巴地盼了一天,现在却一点都不想见了。
唐绮入屋脱了鞋,走到床边还在搓手。
“阿姒?”
帐中人蒙着头,毫无回应。
唐绮在床边坐了下来,她耐心地道:“你看到了便看到了,先前我是没寻到合适的时机告诉你,并非有意要欺瞒。”
燕姒在被子里咬唇,手紧紧攥成拳状。
唐绮怎么这么坏!
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说服自己,就装作不知道!
唐绮自然不知这些,等搓热了手,才去拉燕姒的被子,温声哄说:“我真不是有意瞒你,那时候忙着斗罗家人去了。我错了,你别生气,再把自己给闷坏了。”
燕姒重喘一气,咬牙切齿,说什么也不要原谅这个人,把她当什么了?玩物吗?!
“阿姒?”唐绮又唤了一遍,倾身抱住被子,贴着这小小的一团,接着哄,说:“当初我路过响水郡,在外不便透露身份,这才伪装成漫云的。而且我也没有全都哄你啊,我字……”
燕姒倏地掀开被子,瞪大眼睛道:“你刚刚说什么?”
这下来得太快,把唐绮也给问懵了。
二人视线撞在一起,唐绮犹疑了半瞬,试探地问:“你不是……看到了我衣橱里那个安神香囊?”
“看到了!”燕姒狂点头:“你说你伪装成崔千户?啊不对,崔指挥使?”
唐绮垂首解释说:“是啊,是这样没错。不过我当时也从未跟你说过我是崔漫云啊。”
“你跟我说你叫思霏。”燕姒心口怦怦直跳。
她好像,大概,或许,应该,可能,又将人家误会了?!
唐绮扁了一下嘴,放轻声音道:“思霏是先生为我赐的字,也不算骗你。你别生气,好不好?”
她认错的样子,好像一只大型犬类,可明明是她一直没有将此事说清,燕姒只觉自己这一日的经历,心情堪称跌宕起伏,冲上云霄跌到谷底再被她拽回来,转变之快,比暴雨来得还突兀刺激。
燕姒又好气,又好笑,瞪着她说:“所以当初在响水郡,出手搭救我的人是你。”
唐绮点头:“是我。”
燕姒继续道:“所以我回椋都入于氏族谱那日,在假山后笑话我哭鼻子的,也是你?”
唐绮尴尬地松开一只手,抬起来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眼神躲闪,说:“也是我。”
燕姒几乎肯定地道:“游湖那夜,你不知忠义侯府的立场,特地让崔漫云在出现的。”
“那不是……”唐绮扒拉着被子一角,“事出有因。”
燕姒颔首,对此举表示能理解,那么还有最后的一问,她定定看着唐绮的眼睛,说:“小白桥,来赴约的,是你还是崔漫云?”
唐绮老老实实地承认:“我。”
燕姒吞了吞口水。
那时她给楚畅出了个主意,让楚畅嫁给唐绮,唐绮不答应,以崔漫云的身份为她答惑,说她蠢,说有心上人,再之后,唐绮赢得她亲手制的香囊,时常佩戴,哪怕那个香囊早失功效。
倘若安神香没有被藏在衣橱深处,味道也早该散尽。
所以,她是不是还可以,当做唐绮从那时候起,心中就已经有了……
寝房里陷入寂静,唐绮有些不自在,只觉得小狐狸的眼睛再这般盯着她,她就要羞愧而死了。
“那个……”唐绮起身,单膝曲折压跪在床边,“要我给你跪下来认错么?”
燕姒尴尬至极,捏着拳在她凑近的肩窝处打了一下。
“起来。”燕姒说:“我饿了!”
唐绮立时收腿退下去站好,满眼蕴含着笑,道:“我也饿了,忙了一整日,我还有事要同你商量,今日刚遇到的事。”
燕姒翻被子,唐绮就蹲身去给她拿鞋。
“是什么事儿?”
唐绮得寸进尺地答:“不着急,咱们边吃边说。夫人不是就等着我回来陪你用饭么?”
第120章 表志
◎燕姒凝望她,手在她脸侧轻轻摸了摸。◎
“泯静。”
燕姒穿好鞋子往外走,唐绮从旁取了棉袍给她披上,门从外边打开一条缝,泯静就从缝里瞧她二人。
“怎么了姑娘?”
这处院子是唐绮命人精心布置的,大婚前就通了地龙,寝房里暖和,只门缝透来风让人觉着冷。
唐绮站到前面帮燕姒挡了风,燕姒歪头朝外说:“让厨房热饭菜过来,殿下饿了。”
泯静笑嘻嘻地答说:“奴婢这就去。”
唐绮和燕姒坐到桌边等吃饭,她先拉过燕姒的手,帮燕姒搓着。
“怎么这么凉?”唐绮问:“泯静说你头疼,我命人去请太医来看看?”
燕姒摇摇头,反握住她的手,说:“这天寒地冻的,不要再劳烦太医跑这趟了,你来之前我喝过姜汤,现下已好多了。”
唐绮颔首说“好”,手上仍没停下,用掌心贴着燕姒的手,在手心和手背处来回搓动。
燕姒抬眸看着她,想起今日的乌龙,将此事前因后果又重新捋过一遍,终是忍不住地说:“三年前,中相思子毒的是你,可那时你不是……去驻守鹭城么?怎么会中毒的?”
“是我疏忽了。”唐绮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慢下来说:“那时罗鸿夕在接风宴上给我吃的相思饼。发现得有些迟,军医束手无策,只能勉强压制毒性。”
相思子的毒,其实并不难解,缺的是奚国独生的两味药,因这毒实在过于偏门,唐国医者鲜少有人知晓解药如何配制,能压制毒发,已实属不易。
幸而唐绮遇到了她,否则还不知要受多少折磨。
燕姒心疼,手渐渐暖了起来,便抽出一只,摸了摸唐绮的脸。
“你呀,好生执拗。”燕姒温声说:“斗罗氏便都罗氏,何苦再受那一场罪。”
唐绮苦笑道:“若非如此,怎能叫父皇看清罗萱的真面目,我必须中与三年前一样的毒,院判才能为我作证。可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燕姒皱眉不解。
唐绮看她温柔模样,难得惆怅道:“即便如此,父皇也在疑心我将来,会走上手足相残的路,他精于纵横之术,却不像寻常人家的爹,都说知子莫若父,这一点,他没有懂我。”
寝房里只点着一盏地灯,柔和的光笼罩唐绮,那狭长眼睛里头,搁着沉淀下来的失落,像海潮,乱序瞬息,又归于平静。
燕姒凝望她,手在她脸侧轻轻摸了摸。
“父皇要承担太多的事,负重前行多年,肩上扛着巍峨高山,难免有所疏漏。”燕姒宽慰她道:“如今,由我来懂你。”
二人目光如蝶逐,燕姒说完这般露骨的话便垂了眸,唐绮眼中有欣喜,细细看着眼前人,又把心中的动容压下去,待唐绮移开快要痴迷的目光,燕姒又朝看她看了过去。
“你先前说,今日遇到什么事要同我商量。”
唐绮适才想起来,捏着燕姒已温热的手指指尖,思索着说:“先前你让我退,是出于对我身处风口浪尖的担忧,而今父皇也让我退。”
燕姒专心听着,唐绮就把午时成兴帝宣她入勤政殿后,让她办的事叙述了一遍。
话刚刚说到这里,外头有了叩门声。
泯静带着女使们过来送饭,入内之时,唐绮和燕姒都没再接着先前的话说。直到女使们布好菜,燕姒摆摆手,让人全退出去,屋中只剩下她们妻妻两个,燕姒才道:“这样看来,父皇顺了母妃的意思,不想让你入主东宫。”
唐绮伸筷子,给燕姒盘子里拣了一块排骨,她道:“先吃。”
燕姒依言动手,心中的结被解开,很快就觉出了饿。
两人把粥喝完了,菜也没剩余多少,唐绮擦好嘴,跟着道:“父皇的意思我明白。他让我以进为退,如此才能叫中宫挑唆我与大哥的关系。不过,我本身也志不在此。”
燕姒捧起碗,将唐绮给她盛的排骨汤喝掉,抬首来问:“那殿下志在何处?只为根除椋都外戚,此后做个纯臣,尽心辅佐大殿下么?”
“你觉得呢?”唐绮莞尔笑起来,新的帕子递过去,指燕姒泛着水泽的唇角,“原本父皇派我出征,是让我去守飞霞关,但因我中毒,连累了那场战事,死在飞霞关的数万将士和无辜百姓,我还没给他们个交代。”
她的目光深邃且坚韧,如燕姒在国子监小院里见到那般,她想为将,征战沙场,守卫家国。
时隔不久,在二公主脸上重见这样的神情,燕姒仍是心中震撼,于红英说得很对,唐绮不是个甘心屈居人下的主儿,她该站在更高的位置,以累累功绩,铸就属于她的那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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