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亦朝其拱手:“平翠姑姑料得不错,您没睡下,不也是在等这消息。”
江平翠摇了摇头道:“出了宫,江氏就不再是管事姑姑了。”
唐亦卖乖道:“江先生。”
江平翠侧过身,让唐亦进屋。
“亦还要赶着入宫,就不进去了,在这儿跟江先生说两句就走。”唐亦站得端正,“周氏逼宫不成杀了父皇,太子和二公主现在在父皇寝宫里跪孝。”
江平翠听得一惊,愣在原地,好半晌都没回过神。
唐峻催促道:“江先生?”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似乎在江平翠的眼睛里看到一丝欣喜。
江平翠回神道:“嗯,嗯,晓得了。若是太子和二公主同朝臣们商议如何应对远北侯,殿下切记不要从中参言,您顺着太子的意思便可。”
唐亦道:“先前江先生所教的,亦都铭记于心,这时候只能静观其变,蛰伏不动。”
江平翠面露欣慰,点头道:“甚好。殿下听得进去忠言就好。另外,官家刚去,入殡诸事复杂,正值酷暑,礼部没准儿会提议把七天停灵改成五天。此事按太子的性格是不会去反驳的,二公主却说不一定,若她或元福宫那位坚持要停满七日,您也别提出异议。莫把先前的过节摆到明面上,父母都不在了,长兄和姐姐如父如母,莫要乱了这亘古不变的长幼之序。”
唐亦一一认真听完,再次拱手做礼。
“江先生事事想得周全,亦一定依言照做。”
江平翠道:“那殿下便先去吧。”
唐亦告了辞,回到前院,正见楚可心在对一干女使发脾气。
廊子下边跪着人,她抬脚就踹过去,愤懑地说:“看个人都看不住!殿下到底去了哪儿?要是不如实交代,信不信本夫人马上叫人把你们乱棍打死了拖出去!”
唐亦头疼,揉着眉心快步走近。
“夫人,怎又动了怒?本殿就是去解了个急。”他一边好言哄说,一边给下边的人使眼色,让人散了,又去拉楚可心的手,“孝衣丧服都准备好了?”
楚可心气不打一处来,她冷哼说:“自然已经备好了,我是你唐亦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进府的当家夫人,如今父皇去了,宫中为什么不让我跟你一块儿进宫跪孝?唐绮是不是太过分了些!她哪点把我当弟妹?都是皇嗣,咋就这么不一样呢?”
唐亦一直以来都在讨好她,只是因为老丈人做着户部尚书,他需要这份助力。如今朝廷马上就要改天换地,与罗氏有干系的门户,都偃旗息鼓藏得很深,哪里能拿鸡蛋去碰石头呢?
根本硬不过。
楚可心素来刁蛮任性,他都能忍,大事儿上,却不能退。
他放开楚可心的手,面色不悦地道:“哪里不一样,刚才送神机营的人走时,我特意问过了,公主府的人也没召,今夜才是第一夜,急什么?”
楚可心听到这话,反而更加暴躁。
她咬牙切齿道:“唐亦!你还惦记着那丫头是不是?”
唐亦避开她怨妒目光,否认道:“越说越没谱!”
楚可心不依不饶道:“那你跟我急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来不唤她二嫂!”
唐亦不想她继续胡搅蛮缠,于是抛下她跨步就往外头走,边走边道:“来人!拿丧服!”
楚可心指甲掐进掌心,心中暗暗又记下这一笔。
第177章 灵堂
◎“她欠我一条命。”◎
唐亦半夜赶往皇宫,出了轿子,见锦衣卫严阵以待把守端门,指挥同知王路远在塔楼上来回巡视,他便仰首喊:“同知大人!”
王路远往下看到了一身披麻戴孝的唐亦,马上带人下城楼,亲自从偏门出来迎。
“三殿下。”
唐亦免了他的礼,客气道:“王同知你辛苦,怎亲自在这里守着?这是要做什么?”
王路远把人往偏门领,见唐亦给他指一众虎视眈眈的锦衣卫,便简明扼要地解释起来。
“要委屈三殿下走偏门入宫了,这不,太子殿下下的令,四处宫门暂时都已封闭,只留了这道门。”
唐亦眼眸一敛,继而和颜悦色道:“无妨的,既然是大哥下的令,走哪儿都行。宫中现在如何了?”
王路远给唐亦引着路,明面上发生的事儿一桩桩说给唐亦听。
二人一路叙话,步行小半个时辰,抵达皇帝寝宫,和赶回来的神机营总督项一典正巧遇到。
“请三殿下安。”项一典扶刀,退到一边行礼。
唐亦看他行色匆匆,留了个心眼,试探性地问:“项统领没一直在太子殿下跟前守着吗?这是从哪里来?”
项一典心道唐峻没张扬取国库钥匙的事儿,他此刻也不知当不当讲,又怕自己诛杀坤宁宫一众抹掉把柄以及私自救出太妃把人悄悄送回的事儿泄露,于是就含糊其辞道:“太子殿下派臣去办了事,刚回来,先皇才走,宫中忙啊!三殿下既然到了,不若先进寝殿吧。”
不管是皇子府还是公主府,平日里是不备孝衣丧服的,唐亦因此耽搁了一阵,现下项一典已经伸手将他往里邀了,唐亦不便再追问,观对方神色,也就知道追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提起袍子,先一步进了寝宫,径直去往寝殿。
寝宫内院已清扫过,流进土壤的血却不好清洗,沿途唐亦闻着一股子血腥味,心中便知晓不久前这里发生过什么。
他走得快,不多时就到了殿门前。外边廊子上有一群内宦和宫女,正各处搭竹梯子,在忙着挂白幔,无人说话,司礼监的掌印没看到人,是其手底下一个叫小顺子的太监过来福身请安。
小顺子说:“三殿下和两位大人稍待,奴婢进去通报一声。”
唐亦点了头,小顺子去叩殿门了,王路远抱手说:“臣就送三殿下到这里,端门那边还得守呢。”
“嗯,大人慢走。”
唐亦答了,和项一典两个前后站着,等唐峻召。
又过了片刻,殿门开了,小顺子出来说:“三殿下,项统领,请进吧。”
门内一股子冷意,唐亦许久没踏足过这里,对什么都陌生了。
殿内陈设清空大半,成兴帝的遗体已经过小裣,棺椁放置在偏东南角,灵堂刚设好,隔着一道素白稠屏,唐峻和唐绮跪在灵前。
最左边空出一张草蒲团,这便是唐亦的位置。
他放轻脚步,正色走过去,做了孝子的礼,跟兄姐一道跪好。
“来了。”唐绮说。
“嗯。”
唐亦的视线落在棺椁上,心中有痛,也有痛快。
同样是儿女,父皇是一直看不上他的。
年幼时他无心争什么抢什么,总是想着,当三个人之中最乖顺听话的那个。天资愚钝,就发奋苦读,字写不好,就日夜苦练,不为争皇位,唯盼着在父亲那里得到一句赞赏和认可。而随着年岁渐长,他慢慢发现,他的母妃是宠妃不假,提及子女,父皇永远都在夸赞大哥和二姐,对他则不冷不热,生疏得很。
那样的看不上,是一眼就能辨别出来的。
后来,父皇不仅把本该属于他的婚事给了他二姐,还毫不念旧情要了他母妃的命。
他什么都没有了。
这个父亲,他敬过,也爱过,最后全都成了恨。而曾经听到他母妃亡故那一刻,则最恨,恨不得没有这个父亲,恨不得不要生在帝王家,恨不得让成兴帝死。
如今人真不在了,他又跪在这里,回想起当年,他的孩提时代,隔三差五,成兴帝下了朝,偷偷溜进皇子所,给他塞过亲手编的竹蚱蜢。
那时候,那人大抵也是爱过这个小儿子的吧。
不知道从哪一瞬间开始的,听到项一典跪到唐峻身边小声说话,唐亦再回神,惊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唐绮跪在兄弟中间,刚好挡住唐亦视线,但到底是离得近,唐亦还是听到了金钥匙互相摩擦的细微声响。
“你先下去吧,去东宫守好太子妃。”
项一典拜完退出去,唐亦眼神已冰冷。
唐绮侧头看了唐亦一眼,轻声道:“有些话,先前一直没有机会摆明了说,而今在父皇跟前,咱们三个,是不是该论个长短了。”
灵堂前只有他们三个,其他人全都按照唐峻的吩咐在外守夜,此刻唐绮才提到有话要说,自然是些私密的话,唐峻还好,经过这一晚所发生的事儿,暂时对唐绮放下了芥蒂。
他道:“阿绮你说吧。”
唐亦没接茬儿,就冷着脸跪在唐绮身侧,听她到底要论什么长短。
唐绮目不斜视看着成兴帝的棺椁,俯身拜了下去。
“父皇,儿臣不孝,要扰您清净了。”
唐亦捏着拳,唐峻已把国库钥匙放进袖袋,兄弟两个都等着唐绮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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