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姒双目目光收紧,女行首安抚她道:“夫人不必惊慌,是宫中的船靠岸,在堤岸补给。”
这夜她要偷偷摸摸混出城去,稍有不慎就会连累忠义侯府,自然是慌的,但女行首声调柔软,嗓音动听,掺和着夜风之声,如耳畔呢语,竟叫她真地安心不少。
丫鬟把灯笼提近了,照着路小声道:“玲娘,咱们要快一些去。”
燕姒还在出神,听到这称呼有些愣怔,女行首已道:“夫人快请。”
长廊不远就是乐坊的偏门,女行首和丫鬟将燕姒送出门后,堤岸那边传来人声,有兵士在喊:“还有落下的人吗?没有就开拔了!”
女行首又给燕姒福身:“奴家只能送到这里。”
暗夜的灯笼浅晖打亮女行首的脸,燕姒在那精致面容上看到从容与镇定,此刻,她欠身,给女魁首回礼,道:“有劳。”
女行首掀起眼帘,二人相视对望的瞬息,一切都不必再言明。
燕姒没有去接丫鬟递过来的灯笼,任何小物件都极可能成为她的把柄,她告辞后,提着裙摆,快速跑向堤岸。
神机营的士兵们铠甲加身,举着火把巡视,见还有宫女落在后头,小旗扬声催促道:“磨磨蹭蹭干什么吃的!赶紧登船!”
“来了来了!”燕姒微笑着接近。
小旗五大三粗,抬手阻止,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她,说:“腰牌。”
燕姒心里顿时一咯噔。
她换衣裳的时候并未见过有什么腰牌,女魁首也未曾提及过,此刻登船却要查验腰牌……
只能铤而走险。
思及此处,燕姒伸手在腰际摸了摸,瞪大眼睛露出慌乱地神情,她低声道:“大人,您通融通融,奴婢是在太妃身边当值的小荷,方才下船太急,腰牌在船上,忘拿了。”
小旗看她神色不像作假,可太妃的安危交到神机营手里,任谁也不敢此时疏忽,便坚持不允她登船,转头昂首说:“没有腰牌,不可登船!”
燕姒知他铁了心,又温声说:“大人若是不信,可打听打听,奴婢的确是在太妃跟前当差的。”
小旗余光瞄着这长相拔尖儿的小宫女,心知此等姿容,在太妃跟前当差也不足为奇,奈何职责所在,无法通融,又不忍心瞧其楚楚可怜的模样,就狠心闭眼,不予搭理了。
燕姒没了法子,踮脚往船上张望。
打火把的神机营兵士们已陆续登船,眼见便要开拔,自己还被拦在这里,她咬牙道:“大人,奴婢曾与项统领有过一面之缘,您若还不信,可叫他过来认人!”
小旗身后的士兵见状,直接过来将燕姒挡开,呵斥道:“统领大人也是你说见就见的?既没有腰牌,就不得登船,休在此处吵嚷!再喊将你抓起来!”
这边一闹起来,难免引起船上的人注意。
不一会儿,甲板上传来脚步声,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神机营统领项一典。
燕姒看见他,终于松下来一口气。
方才不让燕姒登船的小旗见到统领过来,立即埋首行礼:“总督。”
项一典招招手:“退下吧。”
他递给燕姒一物,燕姒垂头接到手中,欠身道:“多谢大人。”
“不必客气。”项一典转身对他的属下道:“既有腰牌,就让她登船吧。”
挡在燕姒跟前的人撤开了,可项一典为何要同自己的属下作解释?
踏上甲板登船时,燕姒回头望了望,碧水湖沿岸灯火影影绰绰,她只身而来,此去,也不知何日才能再得见家中亲长了。
-
忠义侯府。
于延霆在书房佝偻着腰而坐,他的手捏成拳,扁着嘴把脸侧到另一边,不叫旁人看他红了眼眶。
底下跪着的泯静不敢说话,眼眸低垂,焦灼地等候于家这二位主子发话。
于红英手里握着小竹笛,在静谧之中忽地轻笑一声。
“小姑娘长大了,知道惦念着你我。”
听见她这般说,于延霆忍不住转头瞪她,微斥道:“你还笑得出!她此去多危险呐!项一典那厮是个墙头草,脑子转得比谁都要快些,若唐峻再让锦衣卫暗中监视昭太妃,发现我孙儿的行踪,这要坏大事!谁能保我孙儿安然无恙!”
“阿爹。”于红英不以为然地道:“孩子长大了,她总要自行出去独当一面的,你若要圈着她,反倒叫她软弱可欺。她既将‘生’字队传信哨还归回家,想必唐绮那里有了周全部署,两个孩子想在一处,又各有所长,岂不会谋定退路?”
“话虽说如此!”于延霆急道:“公主府有多少亲卫?唐绮手里才堪堪几个人?能担事的都被送往边南了,她近前只一个长史,还是个不会武的,你叫老夫如何宽心?这心里悬吊吊的,当真不是个滋味!”
于红英适才侧目看还跪在地上的小丫鬟一眼,抬手叫她起来,说:“我且问你,你家姑娘身边那个澄羽可跟着她去了?”
泯静起身后,如实答道:“并未去。奴婢们不能走,明日要在南城门随公主府车架送安顺殿下远征。”
于延霆敲桌子,颇为暴躁道:“你瞧瞧你瞧瞧!有的是主意呢!孤身登船,这哪是铤而走险,这是把性命交托在不靠谱的人手头!”
他说罢猛地站起身,要往外处去。
于红英抬眸说:“阿爹去哪?”
于延霆道:“调银甲军!暗中护送她去!”
老爷子鲜少人前动怒,泯静埋低脑袋,并不敢吭声。
于红英也没阻拦,随于延霆自行大步出去了,看向泯静说:“东西既已带到,你走偏门离开,速回公主府吧。”
泯静知六小姐冷情冷性,福身道:“是。”
她刚要退出去,却见于红英招来随侍,又叮嘱道:“你去送她,避开府兵。”
这忠义侯府里头,原是不见得那么安全的,护卫安全的府兵,全是皇庭眼线,泯静听令行事,心里还记挂着她家姑娘,路上惶惶然,愁眉苦脸地不做声。
随侍把她送到偏门前,倏地道:“你莫心焦,小主子机敏,侯爷又带人去护送,定出不了岔子。”
泯静听了,颔首朝她道:“多谢姐姐。”
随侍温柔笑道:“快回罢。”
泯静匆忙赶回公主府,澄羽和小菊都没有睡,就等在小院的飞檐下。
两边一碰面,澄羽立时上前拉住她胳膊,问说:“可还顺利?”
“顺利的。”泯静道:“姑娘交代的事儿,我这边办妥了,府中如何?”
澄羽低头不言语,面色显得凝重。
小菊牵了泯静的手,拉着她往小院里走,边走边道:“回房去说。”
三人快步穿过庭中幽径,一同进了澄羽住的耳房。
门一关,小菊悄声道:“前院闹着呢。”
泯静不明所以:“闹什么?”
小菊叹气道:“还不是殿下身边那个贴身大丫鬟,殿下此行不带她同去,她寻死觅活的。”
泯静多了个心眼子,肃然道:“你说她啊,带过去又是个祸患,殿下不带她乃是明智之举,我早便觉出她有问题。”
澄羽听这两个姑娘你一言我一语的,听了个云里雾里,摆弄藤编小笼子的手停下来,问她俩说:“啥问题?我是觉着殿下任由她闹,太纵容了些,怕她坏事。”
小菊和泯静互换眼神,等泯静点了头,才同澄羽道:“羽哥,你没觉得,那百灵姑娘,似是倾慕殿下吗?”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2章 异动
◎江守一踏月入公主府。◎
夜风急骤。
长公主府前院灯火浅淡,只剩书房还余亮旧灯笼。
唐绮阖目靠坐在雕花缠枝圈椅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椅扶手,她听着外头没什么动静了,才蓦地睁开眼帘,看向跪在自己身前伏地抽泣的婢女。
“起来吧,差不多了。”
百灵闻声从地上爬起来,在腰间寻自己的绢子要擦脸上还挂着的泪,唐绮见她没摸到,就将自己的绢子解下来递予她。
“多谢殿下。”百灵擦了泪,“奴婢刚才演得可逼真?”
唐绮沉稳坐着,嘴角终于有了一丝温和笑意。
“逼真,府兵应该往宫里传话了,难为你受累一场。”
百灵见她主子喜色稍露,本应跟着开心,她这会儿却笑不出来,这一通闹腾,半真半假,三分顺势而为,七分真情实感,如何能不逼真?
她低眉叹息道:“奴婢不累,心中明白的。”
唐绮点点头,没说什么话。
百灵仍旧是还有那么些许不甘心,她怅然道:“殿下不问问奴婢,明白什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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