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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妻[重生]_辞欲【完结+番外】(303)

  她不信唐绮就这么撒手人寰了,唐绮是那般有勇有谋的人,连亲事都能彻头彻尾地算计其中,这样的帝姬,充满隐忍的耐心,不惜朝朝暮暮耗神钻营,岂能轻易把自己葬送于火海!

  她一个字都不信!

  因为她不信,所以她固执地僵持,最后唐亦只好让步,提出再给她一夜时间考量。

  于是她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睁大眼睛,直面刺目的阳光,逼自己面对。

  唐亦方才对她说过什么来着?

  她绞尽脑汁去想。

  是,是了。

  唐亦说辽东援军已经和项一典等人会师,景国三万来敌尽数烧死在鹭城,战事暂歇,剩下的就是安置百姓,重建百年老城。

  唐亦还说和乐尚在襁褓之中,国不可一日无君,他即将称帝,礼部和太常寺已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登基大典,朝堂上下对此也并无异声。

  于徵断去一臂,掳走了摄政王妃楚可心,不知所踪,锦衣卫和刑部正在四处搜捕。

  皇帝中毒案的结案,在等于家交出人质向新皇俯首称臣,如果于家决意不肯拥戴他,被扣上反叛的罪名就是这两日了。

  于延霆是要保住自己唯一的孙女,还是要晚节不保?

  银甲军会不会为了一个养在响水十七载的小主子,拼尽几千条性命?

  倘若答案是肯定的,那么就不会是于徵带人乔装蒙面夜潜楚府。

  唐亦近乎蛊惑般的向她传递了结果——

  她之所以还未被于家所弃,是因于家先前还在等唐绮归都。

  提出婚约,不急于成亲,一切只要燕姒松口,安安静静呆在唐亦身边,于家的危局就能打破。

  而燕姒和唐亦彼此都心知肚明,唐亦要的并不是她。

  燕姒呢喃自语:“这唐国皇室的人,还真是无出其右……难道,我注定要成为权谋下被利用干净的棋子么……”

  唐绮现在生死不明,而于家已成唐亦眼中钉。

  她该如何抉择?

  她在仅存一缕微光的幽牢中,用指甲挖开了掌心的伤口,让血肉模糊带来的痛楚,保证充裕的理性。

  “何必把自己逼那么狠。”

  身后突然传来说话声,将燕姒从疼痛中拉回,她只听声音就判断出了来人。

  连易身着刑部尚书的官袍,在她入狱之后,首次出现在她面前。

  燕姒哑声道:“你竟然归顺了唐亦。”

  约莫只是半个来月不见,牢门外的尚书大人已清减许多。

  连易掀袍蹲下身,洒脱自若道:“夫人说笑了,是陛下先弃了我。”

  燕姒侧首,目光冷淡,看不出警惕。

  “您一定想问我为什么来。”连易手里的扇子未开,扇柄敲着碗口粗的木柱,仿佛怕人听不见似的,“昔日安乐大街天香酒楼的宴席上,您妻曾对连某有过解围之恩,您可有话要转述于家?再奉劝一句,望您惜命,于家人态度强硬,看上去拼个鱼死网破,也要设法要救您出去呢……”

  “于家跟我本就不亲厚。”燕姒闲话家常般说:“难道大人竟忘了,我回椋都才两年多,在于家也就待过一年。”

  “那为什么劫持楚可心这个事儿,你姑母不派别的人去,而是要让于徵亲自出马?”

  燕姒不明此人来意,将唐亦用来蛊惑她的说辞重复:“无非在等长公主归都,于家和她连着亲呢。”

  连易见她握住手心伤口,似笑非笑看着她。

  “是么?那今日勤政殿上,楚谦之指着老侯爷的鼻梁骨骂骂咧咧,咱们大柱国却惶然不知情,再则,当初你回到的椋都,还有一顶轿子从侧门抬进忠义侯府……”

  燕姒攥紧袖中锦盒和竹笼,寻回暌违已久的锐利,像一只逼到墙角无路可去的弱兔,用坚韧不屈的目光乜视企图投草的猎者。

  “你要什么?”

  连易微微一愣,而后笑了。

  “夫人聪慧。”他洞察局势道:“摄政王坐不稳皇位。救不出楚可心,他没钱,救出来他没兵,这是他犹豫的根由。而成大事者,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长公主虽为全大义慷慨赴死,但于家手里三十万驻边大军,此战过后入主边南,唐国倘若一拆为二……”

  小半个时辰后,连易抽身离开刑部大牢,挥手招来随从,与其耳语片刻,随即道:“去吧,忠义侯府。”

  那随从快步隐入黄昏的人潮,连易折扇一展,盖住头顶的霞光,又叫身侧亲信上前。

  这亲信问:“主子还有何差遣?”

  连易笑得如鱼得水:“你跟着他去,待他将话带到,便处理干净。”

  亲信脊背一僵。

  连易的扇子点在他肩头。

  “你怕什么?宫里不信任我,我总要给自己留点后路。”

  -

  王路远在酒肆喝酒,云霞漫过街,穿进帘,托出他脸上醉意。

  对坐的妇人一筷子敲到八岁小童贪食不规矩的手上,责道:“别跟你爹似的那么糙。”

  王路远乐不可支,托着胖胖的腮帮子道:“我儿随我有什么的。”

  妇人噌他,板着脸说:“已是最后一顿饭了,该叫他知道言行有度,免得将来尽学了你的坏处。”

  此话分明是说孩子不知礼数,听在王路远耳朵里则一语双关。

  “唉……”王路远忽然觉得眼有些热,须臾后才道:“是我伴你母子二人少了,亏待了你们。”

  妇人听后不板着脸了,脸上露出些微柔情。

  “没怪你。”她放低声音道:“明日,明日我便将儿子送走。”

  王路远错愕回头,盯着她妻的眼睛看,而后指对面刚被大理寺查封的那家酒楼,叹道:“盛名,虚名,浮名尔……锦衣卫随朝堂几经更迭,传到我手中,不胜往昔。直到今日我才顿悟,有时候,躲,是躲不掉的。‘天’字处的覆灭就是最好的警训。不管成不成,该我担起的责都不应当带累你,听我一回。”

  妇人低头给自己斟上满杯的清酒,喝完时也壮足了胆。

  “安……那位,当真没了?”

  王路远从袖中伸出一根手指:“凭我对她的了解,还活着的可能性只有一成,她绝不是会弃城逃走的人,就怕火势太大,后路留得不够万全。”

  “那你这是为何?”

  王路远俯身,手穿过桌间,替他妻理鬓发。

  “你们都不在,我才能彻底放心。而且,就算我败露了,身上不是还有一道先帝留下的保命符么。”

  -

  夜半,皇帝寝宫。

  曹大德命手底下的内宦打来温水,给昏迷不醒的唐峻擦净了身子,再为其换上新的里衣。

  白日里天热,到了晚上有风送入寝殿,凉快许多,但亲力亲为做完这些事,大总管还是出了身汗。

  他转身靠着龙床席地而坐,抄着袖子扇风。

  “陛下,老奴这只手,被您给伤了之后,还真是一直没好利索呢。”

  寝殿里无人回应。

  曹大德对此不以为意,而是继续轻言细语的絮叨。

  “老奴伺候您的时日虽少,可在这宫里待的年生久了,到底也是亲眼见着三位皇子皇女从小娃娃,长成这么大一个儿……”他动手比划着,说着说着鼻子酸了。

  谁输谁赢,他都不好受。

  他在心里疼,可怜二公主竟葬身鹭城,再也见不着了。

  眼前这个中了毒,还不知能活几日。

  另一个现在是摄政王,马上就要登基称帝。

  只是,这高台,哪有那么容易登?即便登上了,又哪里那么容易坐得稳?

  他想着想着,不争气地偷偷抹起泪花子。

  “先帝还在时,教过奴婢,身在大内,必得顺势而为……。”

  进来收拾的内宦埋着头,刚好将曹大德的絮叨打断,问说:“总管,这?”

  胖太监从地上爬起身,指着换下的衣物说:“把陛下的衣物送到浣衣局吧,水盆留着咱家去倒。”

  脚步声来又去,殿内再次空寂。

  曹大德端起水盆,又往龙床上看了一眼。

  “奴婢约莫是最后一次伺候您了,望您龙体安康,长眠好梦。”

  -

  东宫。

  唐亦捧茶,敛袖而坐。

  周巧不喜欢喝茶,端的是一碗红枣甜汤,汤匙刮擦碗壁,轻微的碰撞声打破了静夜。

  “曹公公进过坤宁宫了。”唐亦说:“皇嫂好手段。”

  周巧面不改色:“皇上中毒,宫中诸事得有个做主的,三弟还没登位,这担子不就只能落在本宫身上。”

  唐亦道:“希望皇嫂不要忘了,你我如今是拴在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和乐还小,按照顺位继承,也是本王先,她在后,待登基大典顺利度过,本王必定先下诏立她为储,这一点是不会有所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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