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阵阵的数落,让她一时哑口无言。
怎么会这样呢,她只是想让一切变得更好一点,简欣分明也说过理解她的,所以到底哪里又出了问题?
她忍不住在心里思考,压下了心底所有呼之欲出的委屈,慌张而又迅速地反复思考。
她的思绪忽然很乱,乱得理不清一点头绪。
身后是没有写完的更新,就差一点点,分明只是那么一点点,就可以写完了——简欣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来和她发脾气呢?
言露忽然变得有些烦躁。
前阵子叫她来帝都的人是简欣,来了以后不开心的也是简欣。
她不过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情,简欣都能为此一次又一次地感到生气。
所以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简欣开心一些呢?
要她为她放弃写作吗?
——第一次,言露觉得简欣好吵。
明明再等一会儿,好好说话,就*可以轻易解决的事,为什么在简欣看来就和天塌了一样,哭喊叫嚷得那么委屈,仿佛有人欠了她好几百万似的?
可言露最终还是压住了怒气,只抬眼看着简欣,静静地看着,静静地反问:“所以你说了那么多,是觉得只有你有委屈,对吗?”
这话,像刺一样。
简欣愣了一下,忽然止不住笑出声来。
她想,她是活该的,自己先刺了别人一下,被刺回来也不意外吧?
可为什么,她那么声嘶力竭的声讨,只换来了言露如此冷静的一句反问?
有那么一瞬,简欣只是看着言露的眼睛,便陷入了一种莫名的迷茫。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不知道怎么回答言露的问题。
而这样不知如何应对的情况,其实早已渗透在她们之间的每一个角落。
她也好,言露也好,她们都不再是从前的模样。
对于从前的她们而言,快乐也曾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可那些简单快乐随着长大,忽然就不常出现了。
它们不是离开了,只是被什么东西给藏起来了。
藏进了岳城和帝都之间好长好远的距离里,也藏进了那些名为自由和理解的分寸里,更多的,是藏进了一次又一次的等待里。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之间连说话都需要那么的小心翼翼,心里不高兴的事,也再不敢轻易说出口了?
她在回避什么,又在害怕什么?
她的大度,她的理解,她在一次失望后梦醒装出来的无所谓的笑意——都是从什么时候忽然开始的?
简欣很确定,那些快乐偶尔还会出现,其实并不比那些不敢和争执要少。
可她已经不再确信,为了这些偶尔的快乐,忍受那些不悦与难过,是否永远都能说上一句“值得”了。
其实,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早已做过了无数次的思考。
这些思考里,她努力扔掉了自己。
——言露开心吗?言露喜欢吗?言露想做什么,又不想做什么?她要怎么做才能更好的维系这份关系?
言露从不会主动告诉她的。
就像她也不会轻易把心里的不悦告诉言露,省得自己在言露眼里像个总为屁大点事儿生气的小屁孩儿。
可是这样真的对吗?
她们之间越来越大的缝隙,真是忍一忍就能假装看不见的吗?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不,不是有时候。”简欣笑着摇了摇头,视线早已被泪光模糊,“我越来越觉得,你是真的不太需要我了,我对你来说似乎还有点讨厌。”
“……”言露张了张嘴,没能接得上话。
简欣走进屋里,穿上了厚厚的外衣,围上厚厚的围巾,拿起手机,往屋外走去。
言露:“你要去哪儿?”
简欣:“和朋友喝酒,所有人都去了,就我没去。”
言露:“……”
简欣:“为了陪你,但显然你并不需要。”
言露:“……能不能别去?”
她想,她就快写完了,她可以陪她,也可以哄她——只要简欣可以消气,今晚要她做什么都可以。
可是简欣走了,连话都懒得再说一句。
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空空荡荡,只有客厅的电视还开着,可跨年晚会也早结束了——现在不知在播着什么,都是些让人听不明白的。
言露冷静了一下,写完了最后一点更新,坐在电脑前发起了呆。
简欣是一点半气走的,那又会几点回来呢?
言露想,简欣也不是一个多能熬夜的人,应该不至于回得特别晚,她可以为她留一盏灯,可以等到她回来。
凌晨三点,言露坐在床边,拖鞋都没有脱。
手机快要没电了,她插上了电源线,百无聊赖地刷新着微博和读者后台。
简欣出去一个半小时了,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喝酒,会不会不太安全?
如果是和那么多朋友在一起的话,应该是不需要担心的吧。
再等等就好了……
凌晨四点。
言露忍不住给简欣发了一条消息。
——你快喝完酒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末了,又补了一句。
——我等你。
凌晨四点半。
言露又给简欣发了一条消息。
——看到消息能回一下吗?就算生气了不想和我说话,发个标点告诉我你看到了也好。
凌晨五点,言露依旧没有等到回复。
自从离开了梁县那个满是烟酒气的地方,这还是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家”外面的时间,也是可以过得那么慢的。
慢到……每分每秒都像是一种无声的煎熬。
她止不住要胡思乱想。
简欣怎么回事?是今天喝得特别多吗?
那些朋友也不像是作息很差的人,真能喝上一整个通宵吗?
这个点还没有半点动静……
是生气到不想回消息,还是发生什么事了?
凌晨五点半。
言露没忍住给简欣打去了一通电话,却只听到了一句“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这就是简欣说的,怎么等都等不到一个人的感觉吗?
言露鼻尖酸涩,忍不住抓着手机哭了出来。
理智是在哪一瞬崩塌的?
情绪是在哪一刻决堤的?
她想不出来,只觉得自己的天好像在某一个极度寂静的时刻,悄无声息地塌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震响,就像是自然脱落的旧墙纸,带着许多风一吹便四处飘扬的尘灰,又脏又乱,还静得可怕。
她又惹简欣生气了。
是“又”啊,怎么总是“又”呢?
一次,一次,又一次。
她好像怎么努力都做不到更好了。
——简欣是不是不想要她了?
她是简欣从外头捡回家的,什么时候不想要了,应该也是正常的吧。
言露这般想着,起身穿上厚厚的衣服,手机也没有带,失魂落魄地走出了这间她和简欣一起订下的民宿。
……
简欣是六点半回到民宿的,带着一身未散的酒气。
实际上,喝酒跨年的朋友们两点半就散了,她匆匆赶去,也就只赶上了一个末班车。
末不末班不重要,她只是想喝点酒,把烦心事都往脑后抛抛。
她喝得有些多,脑子晕乎乎的,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手机没电了。
一觉醒来,她躺在学校的宿舍里。
元旦的宿舍没有宵禁,所以大家才敢在外面玩到那么晚。
她和郑心悦、姜蓝一样,都是被向圆圆送回学校的。
同寝室的其他人还说,她回来就在厕所吐了半天,吐完出来还躺在地上哭着滚来滚去,嘴里反反复复念着啥“为什么”,搞得跟失恋了似的。
大家费了老大的劲儿才连哄带架地把她弄到了床上。
但她没睡多久就从梦中惊醒过来。
梦里,言露拿着刀子走到她的面前,嘴里说着什么一刀两断,把她们彼此之间送过的礼物全都割坏了。
然后言露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看着一地狼藉,跌坐在地上又哭又喊,脸上妆花得像个小丑。
心里好像忽然空落落的,好半天才开始隐隐作痛。
她想,她不能让言露就这样走了,所以出门四处去找。
她好着急地找遍了每一个她们曾经一起走过的角落,却再也没能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言露的声音不断重复在她的耳边。
——我们没有以后了。
——我们没有以后了。
——我们没有以后了。
那么冷静,那么淡漠,又那么的决绝。
仿佛说话的人早已等待这一天很久很久了。
怎么能这样?简欣好生气。
气得从床上弹坐了起来,强忍着一阵头晕目眩,抓着没有电的手机,轻手轻脚走出寝室楼,又大步朝着校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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