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路而栖: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
简欣歪了歪脑袋,圆润的脑壳上好似长出了一个问号。
林溪语也被这个回答干沉默了,好半天才回了一个[我和你真是没话说]的表情。
小鸭子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敢叫唤。
她的目光在电脑屏幕和言露之间来回切换着,终于在度秒如年的半分钟后蹲到了这两个人的下文。
林溪语:人这一辈子啊,骗谁都不要骗自己。
林溪语:你好好想想清楚吧。
林溪语:小仙女我呀,最近身陷凡尘俗事,也是没什么精力开导你咯。
沿路而栖:我不需要开导。
林溪语:你最好是!
沿路而栖:仙女不睡美容觉吗?
林溪语:你好无情!你好残忍!
林溪语:[生气地走了]
沿路而栖:[晚安,玛卡巴卡]
她们聊到此处,没了下文。
言露目光愈渐迷离,思绪不知飘去了何方。
小鸭子不由得歪起脑袋,看着眼前的电脑屏幕发起了呆。
她果然是误会了,言露和林溪语不是她想的那种关系。
这算是一件好事吗?
或许对她来说,确实算的。
那张[生气地走了],是花菜半张着翅膀,在小区一条石头小径上,屁颠屁颠往前跑的背影。
后面的晚安玛卡巴卡,是欣欣和花菜一起睡在鸭窝里的画面。
光这两个表情就遮住了大半的聊天界面。
再往上,只剩下了那一句——你好无情!你好残忍!
短暂静默后,聊天窗口忽然被关掉了。
小鸭子回头看向言露,只见她的神情已经恢复如常,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简欣不禁想,林溪语的话还真没什么毛病。
至少从表面来看,言露真是挺无情,挺残忍的。
为什么,世上有人能把心事藏得那么深呢?
如果不是一次又一次亲眼看见,又要她怎么才敢相信,言露其实也没有真正地放下过她?
简欣不太开心地想着,忽然站起身来,走到言露面前梗着脖子抱怨了起来。
“呃呃呃嘎?”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呢?
“嘎嘎嘎,嘎嘎啊啊啊!”
好不容易回来了,这样若即若离,真的有意思吗?!
“嘎啊!”
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能说句实话?
简欣知道,无论她怎么抱怨,言露都不可能听懂,但她就是忍不住想要大声说出来。
“怎么了啊,花菜?”言露伸出一根食指,轻轻戳起了圆圆小小的鸭胸,小声问道,“怎么心情不太好呢?”
“嘎!”我只是着急好吧!
“其实妈妈心情也不好……”
“昂——”看出来了,又怪我是吧?
“如果,有那么一个人,曾经对你很好很好,你赌上所有的勇气,信了她口中的永远永远,却发现永远不过是一句随口的戏言……你会怎么办呢?”
“……”
“我没有怪她的意思*,我知道的,很多话说出口时,是有真心,可真心终究不长……天长地久,只不过是存在于小说里的幻想。”言露揉着小鸭子的脑袋,如梦呓一般,轻声喃喃着,“她又回来了,还和当年一样,什么话都想要和我说,好像我们从来都没有分开过一样……”
“……”
“可当年是她说的,我们不是一路人……”
小鸭子张开嘴巴,沙哑地叫了一声。
言露在它脑门上轻轻点了几下,自嘲似的笑了笑,把没说完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她说,如果再试一次,还是风流云散,那倒不如直接当个过客。
总好过,再一次印证她们并不同路。
小鸭子埋下脑袋,沉默了很久,才超级小声地“昂”了一下。
——胡说的。
她在心里喃喃着。
言露胡说的,她才不要做个过客。
她当年也胡说的,一辈子那么长,当时她们才多大,谁就能笃定一辈子走到死就只有那么一条路。
话是死的,人是活的,为什么要那么较真啊?
她很灵活的好吧……
言露:“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又听不懂。”
简欣:“……”
言露关掉Q/Q,关掉文档,最后关掉电脑,抱起桌上的小鸭子,轻手轻脚将它放回了鸭窝边上。
“早点休息吧。”她用气声轻轻说着,转身走出书房,关上了屋里的灯。
黑灯瞎火里,小鸭子看着睡得四仰八叉的柯基,一动不动,呆愣许久,直到言露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这才猛然回神,摇摇晃晃追到了她的脚边,在她有些茫然的目光下,一路跟进了卧室。
“你怎么跟过来了?”
“呃啊?嘎啊啊嘎嘎!”我怎么跟过来了?我当然是要和你讲道理啊!
“很晚了,早点回屋睡吧。”
“嘎!”我睡不着啊!
言露蹲下身来,捏了捏小鸭子的嘴巴:“今天怎么这么不听话呢?下午没吃饱吗?”
她猜着,起身道:“那我再给你弄点吃的吧。”
“啊啊啊!”我不饿啊!
简欣急得一下子飞上了床,在言露诧异的目光下踮起脚尖,仰着脑袋,用力扑扇了几下翅膀。
“嘎!”
我是想说,你说得不对!
“嘎嘎嘎嘎!”
做人不要太悲观了啊!
“嘎啊——”
你就再给那个人一次机会嘛!
言露怔怔望着在自己床上翅舞足蹈,急到频频跳脚的小鸭子,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你是看我心情不好,想要陪我一起睡吗?”
“呃呃——”倒,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简欣尴尬地张了张嘴,还没开口,就已双脚离地,被言露高高抱起。
她不过恍了个神,身上就已经多了一个粉粉的鸭屎兜。
“嘎?”
“我知道你不喜欢,可你不能拉床上……”言露揉了揉鸭子的小脑袋,“你要是想陪我,就是要穿这个的,如果不想穿,你现在跳下去,我就帮你脱掉它。”
简欣看了一眼鸭屎兜,又看了一眼地面。
短暂犹豫后,后退两步,往床中间挪了挪。
床铺略软,她一个没站稳,摔了个两脚朝前。
言露不禁噗嗤一笑,关灯钻进被窝,手机丢到一旁,伸出一只手来,把呆愣愣走到枕边的小鸭子轻轻搂了过来。
她很快闭上了眼,呼吸也渐渐变缓。
简欣半点也不敢乱动,她被一只胳膊轻轻搂着,胸脯贴着那略显冰凉的额头。
她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只静静感受着那近在咫尺的呼吸。
那么多年过去了,言露还是和从前一样,总是喜欢蜷缩着身子,睡下了便一动不动。
卧室是昏黑的,窗帘紧紧闭着,仿佛隔绝着整个世界。
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只有她们彼此相依相伴。
就像是记忆里某个天寒地冻的夜……
无论过去多久,都是心底深处无法淡去分毫的存在。
简欣不禁想,她说想要一辈子都在一起,被言露当成了一句戏言。
如果在言露的心里,她就是一个满口胡话的人,那么她说她们不是一路人时,言露怎么就都当真了呢?
这根本就是不讲道理的……
小鸭子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记忆是一种很神奇的存在。
很多时候你会觉得它们早就随着时间淡去了,可忽然有一天,遇上一个人,或碰上一件事,它们就又会从每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忽然出现。
像有风过境,掠起一地旧尘。
那么微小,却又偏要在日光之下,执拗地闪烁起点点微茫。
——告诉你,它们也曾在你命中璀璨过。
简欣想起了她们第一次睡在一起的那个夜晚。
言露住进了她的家里,用着她的毛巾,穿上她的睡裙,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那么的小心翼翼。
那天的晚饭,好像是挺丰盛的。
言露和第一次跟她一起在食堂蹭饭一样,紧张到不敢用筷子去夹菜,只敢扒拉碗里的白米饭。
她在边上看得哭笑不得,好几次帮忙夹菜,生怕妈妈看了不高兴,会问出一句:“是不是不好吃?”
要真是那样,也就太尴尬了。
万幸,黄荷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帮着一起给言露夹菜,饭后还给她们切了一大盘水果。
当天晚上,她们一起躺在床上,她说想和言露做一辈子的家人。
那可不是一句戏言,她确实非常认真!
周日一返校,她就用手机Q/Q给妈妈发了好长好长的一条消息。
她没敢直接在家里说,就是担心万一起了争执,就算日后真的说服了家人,言露也不敢再住进她的家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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