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文的法律最先得到修订。在冗长、暧昧乃至可以被统治者随意裁定的法律之中,艾希礼率先挑出了其中最重要的几条明文规定:血统的裁定不再以一滴血论,神殿不再掌握审判生死的宗教裁决权;平民与贵族拥有同样的生命财产权;而女子,无论婚嫁与否,一致享有与男子等同的继承权,
铭刻着以上法条的黑色巨石从此赫然立在中心广场之上,由宣令官朗读三日。
以法律为基础,各个领域的改革都开始逐步推行。
安洁黛尔已经接过了主持神殿的职责。在光明神陨落之后,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身负一半兽人血统的女王会对神殿深恶痛绝,谁也没料到,女王在宗教改革上的态度近似和缓。
信仰可令民心安定,尤其是在战乱之后。艾希礼深谙其中道理,在神官安洁黛尔的支持下,神殿的权力逐渐收拢,归于王权之下。如今,神殿供奉的最高神亦称为混沌母神,当艾希礼询问安洁黛尔是否需要重修神殿,再立一尊女神塑像之时,女神官却轻轻摇了摇头。
“神明在此世不应有形,”她说道,“我们敬畏创世之力,既然如此,就让圣女殿下化作的藤蔓永远生长在神殿的最高处吧,即便草木枯荣,逝者如斯,生命的力量却将永恒。”
芙洛拉亦对此表示赞同,虽然她是如今唯一一个,敢操着剪刀给她姐修枝剪叶的人。
现在,她已经成为当之无愧的阿尔希弥斯家主。半路出家的政治家,为了挑起整个家族的重担天天没好觉睡,每次艾希礼和她见面,都觉得彼此眼下的青黑已经快要掉到下巴上了。
即便如此,夙兴夜寐也不能磨灭芙洛拉的熊熊斗志。三年前她能连跳一整夜的舞,第二天再容光焕发地去和淑女们比裙子扯头花,三年后也就能挑灯夜战一整晚,第二天再去和大臣们拍桌子唱反调。
在这一点上艾希礼对她近乎纵容,气得一众老古董们吹胡子瞪眼,差点在议事厅里当场没了一个。
她与艾希礼一同联手推进女性继承权和教育权的改革。起初,这一法条的修订几乎掀起满城风雨,好像今天法条颁布,明天整个拉维诺的母鸡就要骑到公鸡头上打鸣。
多年来,他们借助这一套继承规则,磨牙吮血,顺理成章地挤占了不属于他们的另一半权力与空间,如今要让他们物归原主,自然比教他们去死还难。
“陛下您自然天赋卓绝,但是,怎么能要求所有女人都像您这般优秀?不然,为什么几百年来,只有您能够踏上王座呢?
“许多女孩天生就喜爱舞会和陪伴家人,强迫她们离开自己温暖的房间和舒适的生活,像男人一样讨生活,这难道不是一种残忍吗?”
“自古以来,男女分工各司其职。照料家庭也是神圣伟大的职责,要是女人也出来工作,她们的孩子该由谁照料?难道要让这些伟大的母亲白天工作,夜晚照顾孩子吗?她们的丈夫又该由谁照料呢?”
无数质疑、不解、反对如同雪片一般飞来。沸沸扬扬的争议中,女王终于在一场分外激烈的争吵过后,忍无可忍,骤然发作,一剑斩下了其中一人的头颅。
那正是曾经向芙洛拉求过婚的霍根伯爵——如今,应该叫霍根侯爵,这位不知道娶过多少任妻子的男人,在战争中靠着魔矿生意如之中天,已隐隐显出叛乱之势。为了平定内乱,女王已忍耐许久,如今新仇旧恨一起清算,艾希礼提着长剑,冷笑着看男人的头颅咕噜噜滚下了台阶。
他的神情仍停留在死前那一刻的惊愕之中。
“残忍?”年轻的女王哼笑一声,她身姿纤挑,站在在辉煌的殿堂里美得像幅画,长剑上的鲜血,却一直滴滴答答流淌到地面上,“我是杀了我的父亲才站在这个位置上的,诸位觉得我算不算残忍?”
“诸位承认我的王位,不过还是因为我身上留着格罗斯特王室的血。正如各位嗷嗷坠地之刻,所享有的锦衣玉食,并非源自天生高贵的品行,而是贵族的继承。”
“这世界对你们太宽容了,宽容得只要你们生而为男,便自能继承爵位与通天的坦途,也宽容得令你们好像觉得一切都理所应当,自以为只有世界上最优秀的女人,才能得到诸位的认可。”
“然而并不,”女王轻笑,“封侯拜相,生死权夺,如今,是诸位应祈求我的认可,如同祈求昔日每一位君王。”
“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正如尔等亦有庸碌之辈。既然像我这般的女人能站在诸位之上,那么世界上的其他女人,自然也可。”
“当然,我知道你们心中有诸多不服——所以,我要说,用一颗人头换政令畅通,我觉得值得。”
风吹起她的发丝,在寂静的空气中飞舞,女王金眸锐利,英气逼人:“谁想做第二个?”
霍根侯爵的血从台阶上缓缓流下,泼溅式的血迹,与女王的王袍一般鲜红。
在鸦雀无声的殿堂之中,鲜血滴落的声音清晰可闻。女王收剑入鞘,再次露出微笑。
“没有异议吗?那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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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令就这样通过。同时开始的,是蛰伏数年的女王对内廷开始的彻底清洗。鲜血与政令文书一齐在女王指尖流过。因此,这道诏令也被当时的男人们称之为“血腥玫瑰法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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