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我那种敷衍的逗弄心情忽然消散了。看轻吗?我在心中咀嚼这个词汇,艾希礼依旧在紧紧地盯着我,我表情平静地回以注视,内心却有一丝困惑。
或许不能再将他看作是孩子?眼前的少年是一片模糊而存粹的色彩,鲜血让他苍白的唇色显出一份妖冶的殷红,这让处在孩子与青年之间的人类,显露出一种锋利又柔和的气质。
或许是受到兽人血统影响的缘故,他的眼角上挑出非常流丽的弧度,此刻金色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我,让我恍然间有了一种被捕食的野兽注视的错觉。
我同样不甘示弱地盯着他,内心忽然生出几分惋惜之情。如果他是个女孩,那么这样的一双眼睛会更美。
毕竟,野心勃勃的眼睛在男人的脸上不算少见,叛逆的女人却少之又少。人类从一出生就受到了教育的规训,男人被赠予利剑、匕首、纸笔,理所应当地去开拓、去侵略、去征服,女人却被赠与了华美的裙摆、首饰、鲜花,在这娇养的囚笼中成为供人观赏的金丝雀,随后便等待着父亲将自己交到丈夫的手中,最具有侵略性的时刻不过是与同性去竞争一个男人或是一匹做裙子的丝绸罢了。
就像是……曾经的我。
所以我太想看见意外的出现了,戏剧总要有意外的转折才会有趣。贞洁、娴静、温驯、柔美,这些被规训的美德就如洁白的丝绸,平顺得叫人乏味。我多么期望在这群柔顺的羔羊中能够出现一只野兽,用獠牙将这一切都撕破。
也正因如此——
“所以你来晚了。”
艾希礼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他依旧注视着我,目光中却多了一丝坚定。
“——从我魔力爆发到神殿攻击法阵启动的间隙里,你完全可以出手,但是你没有。”
“在那样一个停顿里,你究竟在看些什么呢?或者,让我们再把时间往前拨动,你没有义务救我,但你却救了我,一次又一次,在那些时候,你又在看、或者想一些什么呢?”
“再换个问法吧,我身上,究竟有什么是你在意的东西呢?”
“你能告诉我吗,老师?”
一连串的问题抛向了我。
我一时无法回答——或许,我真的低估了人类?
在艾希礼金色的眼睛中,我看见倒映在他眼中的自己逐渐改变了神色,一种茫然从我的眼睛深处弥漫开来。
但他显然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我,狐狸是天生的猎食者,他的声音像最好学礼貌的学生一般柔和,问题却像潜伏在草丛般的野兽般步步紧逼:“你已经在局中了,老师,您发现了吗?从你对我伸出手的那一刻起,你已经从观众变为赌徒的同谋。”
我难以控制地,微微瞪大了眼睛,却又很快掩去了这细微的惊慌,正如以前千万次一样,在脸上挂着淡漠的笑容与他对我。
我们这样对望着,注视着彼此的眼睛,确信彼此都如荒原上对峙的野兽,是寒冬中濒临破碎的薄冰,谁先动摇,谁就会万劫不复,粉身碎骨。
但我内心明白,艾希礼说中了。
我原本可以及时出手的。在光明神殿的法阵中隐蔽气息,对精灵而言并非难事。注视了神殿中全程对话的我,却在艾希礼的电光冲破防御法阵的那一瞬间迟疑了。
太耀眼了,这就是蜡烛燃烧的辉煌吗?
几乎就像燃烧的太阳一般,在那一瞬间令世间的一切黯然失色。黑夜一瞬转变成白昼,我忽然就明白了最初的那个预言,坠落的流星为何要向天际线一路西行——就是为了此刻。
当太阳燃烧到最后一刻,从西天坠落的它将会成为夜空中滑落的最耀眼的一颗昼星。
昼星夜行,在这几乎能够吞噬夜色的光明之中,我甚至忘记了自己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令人目眩的光芒,直到双眼在强光的刺激中产生模糊的幻象。
艾希礼,我静静地凝视着他,倘若你是个女孩,一定会是叫所有的羔羊和牧羊人都震惊的一匹野兽吧。
我多么、多么渴望你与我一般是一个异类呀。
但他不是。
我告诫着自己,即便是,在他人身上寻找曾经的寄托,也是多么幼稚而脆弱的事情,薇薇安,别再将这些虚无的东西寄托在他人的身上。
反正,英武的人类、勇敢的人类、美丽的人类,对精灵而言都不过转瞬即逝的花朵罢了。沧海一粟,这并非轻蔑,只不过是道路不同。
我实在没有必要因为自己一瞬间的动摇,让一个人的生命为我而发生改变,毕竟蜡烛总是会熄灭的,不是么?
不过是小小赌局罢了。我看着他,笑意重新回到了我的嘴角:“那么,你要不要来订赌注?”
他望着我,将自己的一抹鲜血抹在我的脸上,因为方才剧烈咳嗽过的缘故,他的束发散开了,刚到肩头的白金色发丝凌乱地落在脸上,血色的唇让尚带青涩的面容徒生一种凌厉的妩媚,看上去真像一个锋利的女孩儿了。
“那就赌一个吻吧。”他微微地笑起来——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此刻他竟然带着笑容,轻声说道。
我熟悉这样眼神。迷恋而带着一丝疯狂,当我还是一件站在台上待价而沽的商品时,无数人都曾这样望着我。
只有一点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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