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二老没有亲自动手,留给几个小辈玩闹,季培风看不过她们,清了清嗓子,“家里呢,注意点形象!”
郑亭林背立马挺直了,傅令君漫不经心地瞥了季培风一眼,没有放在心上。
季培风头一回见这样的傅令君,心中啧啧感叹,看向郑亭林的眼神意味深长。
傅令君的饺子全部包的月牙状,郑亭林学的却是元宝饺子,一个接一个不停的,乍看相当糊弄人。
然而一下水,大半元宝都毫不给面子地陆续散开了。
季培风系着围裙,若有所思地盯着锅里分离的肉馅和饺子皮。
“熟了就行。”傅令君打破沉默,“也没什么区别。”
季培风抬头,睁大眼睛:“我可不吃。”
郑亭林眨眼看向傅令君,傅令君拿她一点办法没有,把锅里散开的元宝们捞起:“给我吧。”
郑亭林眼睛笑得亮晶晶,季培风左看右看,暗自嘀咕起来。
上桌时傅令君把自己包的那一大碗月牙饺子换给郑亭林,季培风妈妈出来,看到直把郑亭林夸上天,季培风看着傅令君面前那碗,低声:“我觉得我妈对着这碗也铁定能夸出来。”
傅令君笑,季培风妈妈是个心态超年轻的时尚潮人,回季家老宅的日常就是嫌弃季培风和夸傅令君,如今来了个完全长在她审美点上的郑亭林,母爱泛滥,恨不能直接留她在这住下。
郑亭林受宠若惊,显然还没习惯季舅妈的风格。
——这是她在郑家从未感受过的热情。
这种失落,在回到空荡荡的酒店套房后一浮出就再也掩盖不下去。
她打开手机,翻起长长的近期消息一栏,春节里,孟思妍安然都同她聊了几句,实中萍水相逢的同学朋友不少也发来了祝福,然而她的母亲——谭雅平女士这么久来一句话也没问过。
大概在三亚玩得很开心吧。
郑亭林熄屏,闭眼思考起谭雅平和傅伯诚结婚后该怎么办。
傅令君怎么看待的?自从那天后,两人都没主动提起过这件事。
一陷入烦恼,郑亭林就开始练琴。
琴声悠扬,春节的七天长假就这样匆匆走过,年味一淡,时间流速陡然加快,所有人都重新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齿轮转动,社会便再次有条不紊地转动起来。
郑亭林没能在京城留太久,维塔利先生给她发来邮件,邀请她参加今年德国的梅纽因庆典音乐会。
作为曾经的金奖选手,郑亭林受邀并不意外,她没有过多犹豫,一口答应了下来。
已经回到京大宿舍的傅令君得知后轻笑:“那我们挺长一段时间没法见面了。”
“我会想你的。”郑亭林说的是实话,尾音带上笑意,“等你选拔赛结束,我们说不定能碰面。”
三月中旬IPhO物理国家队名单正式出炉,那会儿郑亭林正好要去柯林斯准备面试。
说来很远,但其实也只有一个月了。
郑亭林不想打扰傅令君的集训,没有告诉她航班,独自一人拖着行李箱抱着琴盒飞往欧洲。
等到住进临时公寓时,郑亭林看着自己的行李,突然笑了一声。
不知不觉,她的家当已经浓缩成这么一个行李箱,天南地北,任她说走就走。
德国气温还没有回暖,空气干燥,郑亭林上一世在柏林旅居过相当长的时间,轻车熟路地把一切安顿好,在维塔利先生的引荐下进入当地古典乐圈沙龙,很快便崭露头角。
这是郑亭林待了一辈子的圈子,简直是如鱼得水,哪怕没有郑清的打点,她也轻易赢得了无数青睐。
梅纽因庆典音乐会并不需要她登台,郑亭林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机会纯粹欣赏音乐,她坐在台下,看着和她当初差不多大年纪的小孩握琴上阵,突然生出一阵难言的惆怅。
时空交错混乱,她看到幼年的自己站上舞台,不苟言笑地拉出完美乐章。
人人都说她是神童,是天才,这么多年过去,她也如愿成为了最顶尖的演奏家,可当乐迷们拿她和前代大神相比时,得到的评价却不尽如意。
过于完美,缺乏特色。
二十五岁的郑亭林被困在庸碌的华丽牢笼里,无处可去。
就像业内以苛刻著称的大师对她说的——你的灵魂不够透亮。
所以她落下的琴音也沾染上了流俗的尘埃。
郑亭林收敛思绪,笑着回了句旁边新朋友的话。
柏林和京城差了六七个小时,京城这会儿是深夜。
回到公寓后,郑亭林看到了谭雅平发来的微信问候,她略过没回,直接点进了置顶的头像。
时间太晚,郑亭林没发通话,然而打字删了又改,迟迟没发出一个字。
良久,她恹恹地捂住脑袋,趴在桌上,仰头忽然看见书包上的黑猫挂饰。
郑亭林趴着握住它,比划了一下,黑猫变成“死亡状态”。
她想起什么,问傅令君:[你的黑猫怎么样了]
傅令君直接拍了张钥匙扣的照片过来——是很早之前郑亭林按出的正常存活状态。
郑亭林按住语音键:“可我的变成白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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