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带常用的双拐,郑亭林也不知道傅令君的双腿恢复情况如何。
“可以。”傅令君说完,郑亭林冰凉的手落上她脖颈,帮她理了理衣领,“好了。”
亲密自然的动作让心湖再起涟漪,傅令君合了合眼。
她忽地拉住了郑亭林的手,缓慢睁眼:“一步,是我们现在的距离。”
郑亭林讶异,傅令君继续轻声开口:“你觉得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什么?”
一步之遥,遥远的从来不是物理距离。
郑亭林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片刻怔忪后莞尔:“我想让我背诗吗,不过我可没有你那么好的记性。”
她笑吟吟地看着傅令君,就像只是在演出前开玩笑放松一样。
傅令君却没有跟着笑:“泰戈尔没有写过这首诗,但我很赞同第一句。”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注1]
这是诗中最广为流传的一句,郑亭林也知道。
傅令君的手正握着她。
郑亭林心下困惑起来,原本将就的演奏心态变得拉扯,紧闭的心扉被迫透出一道缝隙。
《一步之遥》,她一直没把握到的情绪,忽地有了几分明悟。
终于轮到她们了。
舞台上主持人的串词结束,往舞台侧边走时看到轮椅时微微诧异,但还是朝几人笑着点头致意。
轮椅在舞台灯光下出现时,台下议论声渐起,而当光线下那人面容显现足以看清时,某一片的哗然声和啪啪掌声响彻馆内。
高二重点班的学生都认出了傅令君。
艺术节不禁手机,实中校园论坛、表白墙和各大群内,此刻关于两人的讨论铺天盖地而来,傅神、残疾、转校生和弹琴这些字样轮番组合,一把火点燃了实中八卦的干草垛。
然而台上的两位正主对此一无所知。
郑亭林和傅令君各自试了音,转头对视一眼,心下安定下来。
傅令君虽然是初次登台,但并不紧张,慌乱焦虑这些情绪像是一早就被剔除,只剩下高度客观的理智。
然而客观理智并不等于冷漠。
琴键按下,沁人心脾的开场徐徐拉开,郑亭林站在她的右侧,弦音袅袅,饱满的共振在礼堂内尽情释放。
这是场内安静得最快的一次。
一袭红裙,站姿优雅挺拔,如一株盛然绽放的玫瑰。
小提琴音与钢琴音交缠,缠绵悱恻,若即若离,却又傲然决绝。
全场的视线被舞台上的郑亭林吸引,闲聊声默契停下,走动的人顿住,无数双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在那道全神贯注拉琴的身影上。
情绪倾泻而下,小心地试探,雀跃欢喜,满怀期待地等待回应,回应——
郑亭林合上了眼,纯熟的技巧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她把自己沉入心湖,湖底有着一座金色大厅,紧闭良久的门扉在这一刻终于透出一丝光亮。
依依不舍的留恋。
她的手指翻飞,持弓的手臂动作时快时慢,转音密布错杂,涌起的愁绪辗转徘徊,踌躇难耐!
郑亭林睁开了眼。
她一直在翘首盼望什么?命运捉弄,悲苦无处诉说,只能独自咽下消化。
一腔哀意如浓稠化不开的苦涩黑巧,揉弦拉琴,抑扬顿挫的小提琴音轻盈踩着探戈,毅然掀开了这层名为叹惋的薄纱。
湖底的金色大厅门门扉就在她面前。
郑亭林伸手,温柔的潮水浸湿她的身体,然而她呼吸顺畅自如,面前门缝透出的光亮对她是无法抵挡的诱惑。
一步之遥。
她到底为何而来,又要去往何处?
郑亭林想要推门的手顿住,金色大厅如海市蜃楼般凭空消失。
——终究是虚妄一场!
郑亭林手上的动作愈发激昂,神态全情投入,琴声引人翩翩起舞,自在旋转,属于她的音符不断跳跃,逐步陷入钢伴的柔软。
这本就是一支舞曲。
舞台上一人端坐,一人站立,暗香浮动,明明毫无肢体相交,却仿佛在交缠的琴音中紧密相拥,随着旋律迈出舞步,轻盈浪漫。
舞步交错,你进我退,曲终人散时,徒留可望不可及的背影。
心不甘,力不足。
Por una Cabeza,一步之遥。
拉小提琴对她意味着什么呢?曾经的她得到了无上荣誉,以为离理想只有一步之遥,可一直到死亡,她也没能跨越那一步。
无法触摸的境界,没有未来的瓶颈。
她的情感,她的灵魂,轻易被摧毁得支离破碎,梦寐以求的顶端,原来根本没有尽头。
远方消失不见。
只有当下。
傅令君的琴音绵柔落地,托住了摇摇欲坠的人影。
曲毕终了,郑亭林收弓握琴,姿态端庄地鞠躬致意。
馆内沉寂几秒后掌声雷动,全场欢呼,郑亭林同转头的傅令君对视上,嫣然一笑。
木质地板上,昼亮的灯光下,红玫瑰焕发勃勃生机,鲜妍诱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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