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甜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笼罩住天香敏锐的五感,一刹那,仿佛自己的血同她的一起被抽干了,一滴泪都没了,就连心跳都停了。
温热的血变冷,渐渐凝固了,血渍干涸在翻卷层叠的衣衫上,她像一只深秋的美丽蝴蝶,被冻僵了肢体,奄奄一息匍匐在一朵衰败枯萎了的红玫瑰上。
血泊中的心爱之人是否还活着?
天香向着那浑身被血之人颤颤巍巍伸出手,竟是去探她的鼻息。
老者一根根收起银针,再抬眼看到她失魂落魄模样,忍不住善意提醒道,“公子,趁她还没醒,赶紧为她洁身吧。”他看二人感情甚笃,心中暗自叹息,等她醒了,恐怕你、下不去手。
手指感到温润的轻风拂来,心底期盼的结果终于得到确信,天香忍住泪点一点头,拿了热湿巾为她一寸一缕细细擦拭。
锦帕染成了无法褪去的血色,可却还原不出她的本来面目。
天香小心翼翼为她撤换掉血衣,铺上洁净干爽的暖被,才缓缓靠坐在她身边,听着她沉重的呼吸声呆呆出神。
塌上的美人苍白到近乎于染血的羊脂玉,她眉心紧蹙,情绪不稳,天香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梦境中回到了那个埋葬了几千人的雪谷。
犹如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冯素贞浓密的长睫才轻微地颤动一下,惨白的薄唇间逸出一声压抑的□□。
天香提心吊胆盯着她一举一动。
老者拟了药方,派个小童留下来煎药,已经身心俱疲地回去了。看来,确是应该留下郎中守候在此。
天香苦笑,自己的心态与萧七娘竟也无异了。
微微睁开眼,透过半闔的浓密睫毛,冯素贞看到一个颓丧的身影,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如同一尊泥塑。
“公子……”
她的躯体恢复了几分生机,终于能够发出喑哑粗砺的声音。
天香身子明显一震,下一刻立时倾身凑过来,伸指轻轻拨开她眼前凌乱的黑发,柔声问,“你醒了?”
冯素贞无声地浅笑,这不是明摆着么。
天香神情憔悴,平时清亮的眼中布满血丝。冯素贞知道她必是担惊受怕了许久,歉然道,“公子,你累了,回去休息吧。”
“我说你怎么总撵我,本公子若是真不在这儿,你心里还不得委屈巴巴的。”天香强打起精神,言谈举止表现得颇为轻松自然。
“的确,”冯素贞眸中脉脉含情,轻声低语,“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公子,很安心。”
天香心中一涩,忍着悲伤,轻轻嗯了一声。若是往常,她一定会羞红了耳朵与冯素贞好一番撒娇,可现在……
“哼,也就本公子不嫌弃你,就说你那瘀血,施针后火罐一拔,那可流得满床都是,擦都来不及擦……”
说着说着,天香的喉咙就哽住再也无法继续,她脑海中浮现出当时的情景,冯素贞只一息尚存,如同从血狱中刚爬出来。
恍如梦境。
却又真实得残忍。
冯素贞身上血迹已被天香清洗干净,可那些淤青和肿胀仍赫然在目,放了血的穴位是近乎墨黑的紫色,每一个铜钱大小,遍布全身。
触目惊心。
天香忘不掉,那想要触碰却踌躇着不敢、也无从下手的场景。明明,擦掉血迹,她就应该完璧如初的,不是吗?
想把自己所有的疼惜和爱护都给予她,天香缓缓俯身,从背后拢住冯素贞,却又半分重量未落在她身上,如同一只母兽保护着自己的幼崽。
被温柔地圈在臂弯里,天香旺盛的生命力温暖着她,冯素贞感受到被珍爱着,她阖上双眼感受这片刻宁静。
“跟我走吧。”
除了远嫁,大明的长公主不可能一直羁留在外,总有一天,她要回到皇陵,回到公主府,不如就此归去,带着冯素贞一起。
“公子,说什么傻话……”
冯素贞想着虓山刚刚去除了最大阻碍,但要想对其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恐怕还须得十分努力,怎么好在关键时刻做了甩手掌柜。
“我们回皇宫,我会让御医想尽一切办法。”安定这样的穷乡僻壤治不好的,御医未必治不好,天香手中的权势此时不用,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公子忘了,我也粗通医术。”
冯素贞的医术也许比不上大内顶尖高手,或许也比不上江湖奇人异士,但比之寻常郎中还是高明许多。
天香叹她生性倔强,便是伤重如此,仍是半步不退。
“医不自医。有时候听从我的意见,未必是坏事。”
她刚才枯坐时禁不住会想,也许她们本不该来安定。若是,此刻还在皇陵,多好。
天香是多么希望此刻能叉着腰,用甘蔗点着冯素贞的鼻尖恶狠狠数落她,你看看,不听本公子的话,就会像现在这样!
可这代价实在太大,任何悔不当初的言语,都是那么不合时宜。
冯素贞轻声应道,“是啊……”
蓦然心口一阵剧痛,天香终是没能忍住,断了线的泪珠一滴一滴滚落,晕染开冯素贞白皙的颈、黑色的发。
冯素贞流露出痛惋的目光,天香公主明丽多彩的快乐人生,因她的介入而变得灰暗,跷跷板上的较量,花烛夜的悔恨,空闺中的泪水,皇陵里的沉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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