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春见她忽然停下不说了,以为她生气了, 忙抬头去觑她脸色,可她只是淡淡的, 什么神情也没有。不知怎的,由春忽然觉得那样的神情叫人心疼,她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只觉得有一种随时而散抓不住的脆弱。
这种脆弱,她从未在卫若漓的身上见过。
卫若漓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回头留恋,身披灰色狐皮,孤身迈进雪地里。
积雪铺满了宫道,一步一个脚印,后路泥泞,前路却没有尽头。
左门里跑过来一个小黄门,佝偻着身子恭敬问她:“陛下,都亭侯听闻娘娘受寒,要请旨进宫探望。”
卫若漓长眸微凝,从皇后受寒到此刻,不过一个时辰都不到,他竟就知道了。璇玑殿里,也果然有他的眼线。
“准奏。”卫若漓淡声开口。
她要请君入瓮,也必得让他先猖狂地走进她的布阵里来。
申时,师齐进宫。
师泱起先并不知道,因为并没有人通知璇玑殿。师泱还沉浸在卫若漓要布局杀桦儿的悲伤两难之中,一直闭眼躺在榻上无法入睡,每时每刻处在煎熬之中。
已然至如今境地,她已经无力再去改变卫若漓的想法,她唯一能够做的,只是将桦儿送出盛京,远远离开这里。
空荡的璇玑殿中,死了一般的寂静,直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眼泪渐渐迷蒙上来,涌进她的发梢里,她将埋脸进被子里,最后忍不住两肩颤栗,隐声哭泣。
不知不觉,哭得累了。
房间里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师泱紧紧攥着被子,知道是她进来了。
或许应该同她闹一场的,原本答应她的事情,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刻反悔,她又为什么非要容不下桦儿?
走到这一步,她们又有什么说不开的?生死都不在乎,难道就真的在乎一个横在中间的桦儿么?!
感受到身后的人慢慢坐在床边,有手伸过来,在她鬓边轻蹭了下。
“不是走了么,你还又来干什么?”
指腹粗糙,砂砾一样划过她的脸颊,师泱能够感受到那指腹间磨起的茧子。
她怔了下,忙睁开眼睛,转过头去看身后的人。
不是阿漓,是——
“桦儿?!”
师泱撑手坐起来,看着坐在床边戴着面具的人,她看不见他的脸,只依稀能辨清那双熟悉的眼眸。
“桦儿,你怎么来了?”
师齐坐在床边,目光凝在师泱脸上,声音淡淡:“我闻阿姐病了,所以来看看你,阿姐好些了么?”
师泱看着那张可怖的面具,一时有心酸划过喉间,她应了声,去拉他的手说:“好多了,你怎么进宫了,听阿姐的话,以后没有事,一定不要再冒险进宫,知道了么?”
师齐垂眸,看着她握住自己的手,声音落寞地说:“阿姐也有预感,是不是?”
师泱一怔,一瞬间像是石化,只盯着他没有说话。
师齐抬头与她对视,轻弯唇角,苦笑道:“她在京中部署,又封我做都亭侯,并宣无诏不得离开盛京半步。从一开始,她就做好了要除掉我的万全准备。阿姐,或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如果桦儿死了,阿姐可否送我回大玥,我想葬在父皇母后身边。桦儿不想……留在这里做一个孤魂鬼。”
师泱听得心揪起来,眼泪从眼眶里蔓延,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紧紧攥住他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一叠声说:“不会的,阿姐不会叫你死的,你相信阿姐,我会送你平安离开。”
师齐望见她脸上泪痕,忽然问:“阿姐很爱她,是不是?”
师泱噙着泪眼,茫然看向他,紧紧抿着唇瓣不语。
师齐却笑了一下,低头去捏她的手心,还像是小时候拉她那样,道:“桦儿早知此生复国无望,也明白阿姐心中煎熬难舍,她与你朝夕相伴多年,又不计前嫌地封你做皇后,不惜以命待你,这个世上,或许再也没有这样的人对你了。阿姐,桦儿不恨你,你也是永远都是桦儿唯一的阿姐,悲剧到这里,或许就应该结束了。”
他抬头去看她,然后伸手用指腹一点一点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声音难得温润,像是往日那芝兰如玉的少年郎,他说:“不要哭阿姐,是桦儿的错,我不该回来的,那场宫变中,我情愿就葬身火海里,也好过如今这样不人不鬼的活着。从前都是阿姐护着我,如今,就让桦儿也护着阿姐一回,好不好?”
师泱唇瓣颤栗,几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咬着唇瓣不住地摇头,然后伸手将眼前的少年郎揽进怀里,颤声哭道:“不是的,桦儿,怎会是你的错呢?是阿姐的错,阿姐才是大玥的罪人,阿姐不会让你死的,你相信阿姐,阿姐一定会护住你的……”
师泱哭得不能自已,她宁愿桦儿恨她怪她,是她促成了今天所有的局面,如果不是卫若漓发动的那一场宫变,他何至于会受到这些伤害。
那曾经天真爽朗的少年,再也没有了。
他是她唯一的亲人,身体里和她流着一样的血,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不可割舍的牵绊。如果他死了,她如何能够心安理得活在这个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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