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搭把手。”薛良站起身,“帮我把张嬢嬢葬了。”
也不是商量的语气,毫不客气,还几分理所应当。
可如此时分,尽管再介意这语气,旁的那六人也不可能真的向谁置气。
山道泥泞,柴屋后石块与青砖崎岖不平。薛良很快便寻到一处凹陷,摸出宽刀随意一挖,便是一个简易的坟。
她将张嬢嬢背起,置于坟中,从青砖出选出一块还算平整的,再抬头,“你们都识字吗?”
许嘉瑞明白她的意思。
薛良想给张嬢嬢立一个碑。
许嘉瑞于是半蹲,随手捡一块较为锋利的石子儿,往薛良挑出的石砖上刷刷几笔。“张三一。”这是张嬢嬢的名字。
薛良虽不怎么识字,但也能看出字迹好坏。
“老婆婆,你这字可真好看。”她由衷感慨,又道,“能不能再写上‘来福’两个字?就是那条黄犬。”
说着,她进屋,扯布将黄犬脑袋裹住,喃喃,“一起埋了吧。”
薛良抱着裹布,扫视一眼屋内,便站去灶台前。
锅中已经凉透,黄犬身躯血肉模糊,汤水中浮着腥味的沫与血色的毛,一股极呛鼻的怪味。
薛良对着近处的周空道:“帮我将锅子端去……”
周空犹豫应好,却是正视锅中之物时,不受控制地有些反胃。
她立刻捂着嘴巴转过头。
周昭越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便伸手去端锅。“我来吧。”
“不用了。”薛良瞥了她们一眼,一手持着裹布,一手端锅,瞥了周空一眼,语气不屑,“……千金大小姐。”
闻着那味道,周空无暇顾及薛良的嘲讽。周昭越却显然几分不爽。
便是薛良与周昭越擦肩而过时,薛良忽而顿住脚步。“你……有点眼熟。”
又皱眉呢喃,“好吧。除了一双眼睛有点儿像,别的哪哪都不一样。而且我见过的那个人是个男子。应当是认错了。”
说完,她抬脚向坟墓走去。
薛良或许还觉着自己是认错,但其余几人断不可能听不出来。薛良与这“周少卿”应当真的相识。
罗艽向周昭越递眼色,对方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叹一口气,用口型道:‘浚县。’
罗艽了然,便不再问。
*
日落时,张嬢嬢与黄犬来福的墓告一段落。虽潦草,但也显得格外真情。
许嘉瑞与薛良站在同一处目送黄昏,絮絮几句,俨然成了半个友人。
薛良本是浚县人,浚县出事后,她独自逃向婫英县,却不料混气蔓延,婫英县亦遭殃。
她于是逃进深山,才与这张嬢嬢相识。
临别前,薛良望向许嘉瑞,“对了。”她道,“可以去南海那处瞧一瞧。我听闻那儿有个什么村……好像挺有意思的。”
许嘉瑞问:“那你呢?你要一直留在山上吗?”
薛良道:“我家人还在此处呢。”
许嘉瑞仔细瞧着她,忽而一笑。“明白了。你大抵也有要做的事情。”
薛良隐约皱了眉,狐疑地瞧过来,并不答,只草草挥别她们。
“应当不会再相见了。就算相见,也别说见过我。”
阮郁心里听得奇怪。
直至薛良那瘦小的身影隐入丛林深处,她还未转过弯来。“小小年纪,怎么神叨叨的……”
此刻的许嘉瑞已褪去老者模样,摇了摇食指,像在责阮郁愚笨。“这小娃娃,一说自己是独自逃向婫英县,再逃进山间,又说自己的家人还在此处,于是她也要留在这里——阿郁,你没觉察不对劲吗?”
“嗯……很是蹊跷。”阮郁皱眉道,“或许是分而逃离,又在某处汇合?”
许嘉瑞摇头,“不是。这番天灾人祸,她的家人是否仍在世,都不好说。你瞧她见到张嬢嬢逝去时的态度……十五六岁的孩子,竟能如此冷静不慌张,甚至还指挥着旁人掘坟……”
周空接道:“要么她与张嬢嬢真当不熟识,那么就如身边逝去一位陌路人,才如此无关痛痒。然倘若真是这般,她也不必大费周章掘墓立碑。要么她已经看淡死生。我倾向于后者。”
“至于看淡的是谁的死生,是身边亲近者,又或者……她母父曾是什么丧葬店的老板或伙计,她于是见惯生离死别,皆有可能。”
事实上,若非目睹前后因果,周空大概会以为此事蹊跷,而那薛良才是真凶。
却听周昭越淡淡道:“她是浚县来的,如何不算见惯生死呢?”
罗艽这才想起先前薛良与周昭越的插曲。
她于是追问:“你与她相识?”
“几面之缘,谈不上相识。”周昭越道,“月前浚县,官匪勾结的火将民粮烧尽,我初来乍到。索查缘由后,我知是这浚县的县令出了问题,却苦于证据不足。薛良的母父是浚县里颇有威望者,她们向百姓搜集贪官污吏与乡匪勾结的罪证。本一切顺利,得见曙光,她们却在最后一刻倒了戈。”
罗艽惊道:“倒向谁?官与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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