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接一句的质问,让林少安把头垂得越来越低,有备而来的底气,辩论场上意气风发的自信,也便成了深深的沉默。
谭松枝话到这个份上,便信誓旦旦地灭了烟头,打算结束这段“谈判”。
转念忽然想起一件事。
去年大雪,容倾一通电话给她,请她帮忙到医院签个字。她冒着雨雪风霜,风尘仆仆赶到医院的时候,却被医生告知已经有家属来签过字了。
留心去重症病房看了一眼,家属止步的门牌外,只站了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
一个人畜无害的小姑娘而已,她心存疑惑也没兴趣深究,刚打算转身离开,就听见那女孩扑通一声双膝落地,摘了头上的尖角帽,面对着医院的白墙,双手合十,又一连磕了好几个头。
她站在走廊尽头回望,只听见隐隐的悲泣,和周而复始的一句:
“让我替她。”
“让我替她。”
世间百态苍凉,莫不过医院的墙比教堂听过更虔诚的祈祷。
“医院的字是你签的,对吧。”
林少安眸色一惊,像突如其来一把冷剑刺过了心脏。
她曾在日记里写下这样一段话:
“小时候想念一个人,总想提着鲜花和蛋糕偷跑去看她。长大后,只希望能长成为她遮风避雨的大树。哪怕最终事与愿违,像她一般的阳光透过我参天的茂林,也不会让我感到寂寥。”
却不想奋力撇开了稚气,依然管不住内心深处那个向容倾奔跑的小朋友。
“她知道了吗?”
她好怕被看穿。
谭松枝想了想,容倾转移到普通病房后,她才带着同事去探望,听值班医生说这几天那女孩一直守在重症病房外,寸步不离的,觉得有意思,闲聊时无心便问过一句:
“诶?那小尖角帽呢?”
容倾当时也只是眉眼微微一惊,转瞬便露出温润欣然的笑容,轻答她:“哦,应该是回家了。”
知不知道呢?答案或许显而易见了。
谭松枝没有表露,目光还不留余地般看着林少安,她想知道要有多恐惧,多无助,才能让一个本该是坚定不移唯物主义的法学硕士,相信只要足够虔诚,就能用自己的性命换里头的人平安。
“既然这么在乎她,为什么后来一声不吭就走了?”
林少安咬紧了唇,许久才哽塞一句:“那个时候我还不确定,她是不是想见到我。医生说她要稳定情绪,释放压力,病才能好,我……”
她这个病原体,怎么能去打扰。
谭松枝莫名有些动容,一时间似乎也忘了自己的来意:“虽然我也不知道理由,不过容倾可能比你想象的,更需要你。”
“嗯?”林少安水眸一亮。
“你以为我为什么听过漾漾这个名字?”谭松枝挑眉一笑,终于露出些逗趣晚辈的随和:“平时闭口不谈,生病昏睡的时候却常常念起。抛开理智,她应该非常希望你在她身边。”
林少安恍然。
原来昨夜那句关于一辈子的恳请,不是容倾一时失态的表达,更不是像她年幼时,为了满足她内心的小骄傲,故意流露的“情话”。
容倾念着她,容倾需要她。
所以那是隐忍克制了许多年后,溢出来的真心话。
难怪她要说,是她先失控的。
“哎,我也是看在老朋友的面上,非要搞定这个项目……这点破事浪费我这么多口舌。”
谭松枝提包走人,出了咖啡厅的庭院,就拨通了电话,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道了声:
“放心吧,项目和人,都给你搞定了。说好了啊,我去清欢,你可是要八抬大轿来接的……”
起初,她只单纯的以为这是个“知恩图报”,“母慈子孝”的故事。要不是听了那位老朋友的电话,一通乱七八糟的解释后,就让她务必帮容倾拿下这个项目,以及,这个骄傲的小孩。她大概也不会受这三观一震。
也许是久在大都市里,受多元化文化的包容,这一震并没有让她诧异太久。她总说女人有了一定阅历都是惺惺相惜的,所以她可以向往纸醉金迷,沉溺人情往故,她便可以向往星辰大海,不舍爱与自由。
林少安独自久坐,咖啡续了一杯又一杯。日落在窗台,把盆里的雏菊照得格外温暖,也格外落寞。
月色整夜明灭无常,终于还是等到告别之际。林少安一路怀揣着沉重的心情送容倾到了机场,想开口问的太多,时间却太仓促,以至于全部堵塞在了喉头。
她想问是不是牵了手,就算约定终生了。
她想问在会议里总是沉默的她,是不是也明白年少轻狂终有落幕时。
旁人的建议不代表容倾的想法,却也不是完全不可取的。她侧耳倾听着容倾的沉默,她想拨开云雾,把一切看得明白真切,可时光总给她留白。
飞机轰隆一声,转眼就隐进了云层。
这个世界真的挺奇妙的,转眼枯藤老树,转眼又灯红酒绿。起飞前还是晴空万里,落地时就已经骤雨狂风。
“到了吗?”
林少安紧张关切的声音,带了些难以平缓的呼吸,听得容倾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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