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的船撞断你的独木桥,然后扬长而去。
天光大亮,宁一卿阖着眼,难过地说对不起,似乎没有别的可以辩驳。
“所以,宁一卿,染发和刺青并不能让我回心转意。”
“嗯,小悬,”宁一卿眼眸半闭,语速优雅匀缓,“我知道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做这样无意义的事?”
女人慵懒地倚着沙发,金色长发散落,垂在软如脂玉的玉白腮边,洇出荧如碎星的光泽,让女人矜冷疏离的面容有种熔金似的暖意,眸光半遮半掩,嘴唇似启似闭,引人遐想。
“希望你能相信我,从这样无足轻重的小事开始。”
洛悬听见自己心口轰隆响声,仿佛有轻羽拂过伤痕累累的心,有温暖在贴近。
宁家这个家族,一向兄友弟恭长幼有序和睦恭谨,除了有点人情淡薄之外——但这也无可避免——几乎是投胎的最好去处。
宁家的人就是直接出生在罗马的,花团锦簇锦绣荣华,四周洋溢的都是美好与阳光,拥有缪斯与女神共同亲吻过的天赋与容貌,永远身处最好的世界。
她望向这个老破小的房子,周围环绕着灰色的云,被黯淡积水围绕着的一切,包括她自己,突然不明白自己和宁一卿相遇的意义是什么。
相遇都找不到意义,更别提相爱。
这个念头如幽灵般浮现,无声无息盘踞在心灵上空。
“宁一卿,我是个不健康的人,不好的人,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堕落悬坠,是我人生的定数。”洛悬平静地陈述,薄唇泛着诡谲隐秘的鲜红。
洛悬的声音和面容好像突然变得遥远,摇曳的烛火快要熄灭,刚才那种贴近而温暖的感觉转瞬即逝。
她看不清洛悬垂下的脸,只感觉呼吸中猝然袭来钝痛。
电话铃声响起,是夏之晚的,洛悬起身避开宁一卿接了电话。
“悬悬,你上一批星空与童稚的木雕,得到文物馆的大力赞赏,估计过几天会有记者在展览上对你进行采访,这次的采访对你很重要。”
“还有你能不能回来陪我?”夏之晚低声问道。
洛悬挂掉电话,走回来,“我要走了。”
“外面还下着大雨。”
“晚晚一个人在家身体不舒服,我回去陪她。”
“那我呢?”宁一卿仰起头,眼眸湿润但倔强地与洛悬对视,“我就一点都不重要吗?”
“你一个电话就会有人无数人为你鞍前马后。”
“可我不想要也不需要他们,我想要你。”
“宁一卿,你要不了我,道士批过我的命,锋芒毕露,寿数不永,”洛悬像个为命运做注脚的灵慧者,冷淡地看着宁一卿,“好了,我先走了,你让蓝秘书来接你吧。”
她穿过客厅,走得很快。
“小悬,不会的,宁一卿敛下心绪,云淡风轻地说,“没人能批你的命,我要你永远高悬。”
老旧的防盗门被风合上,震动撞得四周破损的墙皮摇摇欲坠,洛悬站在漆黑的楼道里,不知道有没有理解,有没有记住。
下一刻,女人冲动地拉开门,“小悬,能不能别走,再陪我一会?”
第60章
洛悬已经走到了楼梯口, 在淅沥雨声中模糊听见女人娇柔的气音。
她回头,看见气度尊贵的女人倚靠着老旧的防盗门, 雍容与破旧的极致对比, 营造出圣女献祭的凄绝感。
“小悬,再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以前的洛悬满心满眼都只有自己一个人,会一直等着自己不离开, 任何人失去这样的唯一,都会发疯的吧?
宁一卿试图隐去心口的窒涩,审判自己的心灵。
再次证明, 她经不起审判, 贪嗔痴念,妒火燎原。
本来这一夜的相处, 让她隐隐生出非分的希望, 好像能看到和好的微光。
然而, 夏之晚的一通电话, 将所有旖旎打散, 让她重回冰冷的现实。
洛悬早就已经不是那个爱她的小孩,她拥有的只是毫无立场的占有欲。
曾经洛悬偶尔的孩子气, 独属她一人。现在的每一个时刻,她都会无比渴望洛悬报复自己,毕竟洛悬本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力报复自己的人,但洛悬没有这么做。
短短一夜,洛悬将愉悦和失落同时赐予她。
可她甘之如饴。
“宁一卿, 你是被鲜花和阳光包围的人, 你不缺我一个, ”洛悬眼睫微垂,湿漉漉雨色中她的语气很是犹豫, “或许是你自己不肯罢休而已。”
宁一卿苦笑着叹气,逝去的信任就像冰面上的小孔,看似无伤大雅,实则一碰即碎。
愉悦的到来和离去都如此鲜明,老旧防盗门关上的声音振动传得很远,像某种弥合不了的裂痕,横亘在两个人之间。
进退维谷。
宁一卿觉得自己好像又把事情弄糟了,可能是台风大雨天的气氛太好,可能是有过一次切实的肌肤相贴,让她心底的野春生根发芽,以为就快能开出重修旧好的花。
这样的推想不无道理,但现在证明,都是她自视甚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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