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夫人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招招手,让齐青将耳朵靠过来,然后在她的耳畔神神秘秘说道:“齐青,我告诉你,这人可是个骗子,你千万不要相信她的话。”一边说着,一边还用手指暗搓搓指着谢棠。
谢棠和齐青同时啼笑皆非,还是齐青有耐心的和她解释道:“奶奶,她不是骗子,她是您的孙子。”
林老夫人犹不相信,执着道:“我哪里有什么孙子?我儿景存还未成亲,哪里来的孩子,定是他为了骗我们冒充的。”谢景存正是谢棠父亲的名讳。
“说到景存,青丫头我记得你也还未成亲吧,要不要……”林老夫人说着说着,思绪又飘到了别处去。
齐青连忙打断了她的话道:“奶奶,我们还是先去吃饭吧,其他事一会再说。”
在齐青熟练的哄骗下,林老夫人乖巧的被她带出了房,坐到厨房的桌边吃饭,手里不忘带上那串念佛的佛珠。
借着微弱的油灯,谢棠看着桌面上简单的菜肴,不自觉叹了一口气,唯一称得上是荤的,只有一碗炒鸡蛋。
去拿筷子的齐青,听到她的叹息,给林老夫人摆好筷子,面色不变道:“最近鸡鸭的价格都贵了,所以吃来不合适……”
谢棠兀自摇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在担心,我万一要是考不上画院,我们就得一直过这样的生活下去,对你,对奶奶都不好。”
她抿紧唇,对画院的考试既怀着希望,又不由害怕。
她虽身为女子,却不曾有依附他人过活的念头,只知自己是家中顶梁柱,有责任让奶奶和齐青都过上更好的生活。
齐青落了座,为林老夫人和谢棠各夹了一筷子蛋,安慰谢棠道:“姑娘不必想那么多,好坏总要去试试,去试了才有摆脱面前困境的机会,不去试,就…什么都没有了。”
齐青本来是不愿意她家姑娘去冒这个险的,但是她太了解这个家里的情况了。夫人去世时留下的那些东西都变卖的差不多了,姑娘为了老夫人的病,连自己的冬衣都差点拿去典卖了。
她时常接邻居家的一些针线活来做,赚点辛苦钱,但那远远不够她们三个人的生活。
姑娘要是再不找点生计来做,这家里的三个人恐怕早晚得被饿死。
而姑娘自小身体就不好,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冬天来了,一个不慎就得染风寒,卧床不起。那些赚钱的苦力活是姑娘远远不能做的,所以眼下姑娘只有画画这条出路了。
画院的考试对于旁人来说,或许是通达仕途的某种选择,但对于姑娘来说,却是她们三个人唯一的活路。
“也是。”谢棠以为她说的有理,看到齐青的动作,怕她自己不舍得吃,也伸手给她的碗里夹了一筷子鸡蛋。
不过才两三筷子,盘子里的鸡蛋就所剩无几了,齐青犹豫了一下,等谢棠没有注意的时候,又把自己碗里的蛋偷偷夹给了林老太太。
林老太太坐在谢棠和齐青的上首,端着碗,小口小口抿着粥,她的脑子虽然混沌不清,但捏筷子的姿势却格外优雅,吃饭的动作也慢条斯理的,仿佛身边两人的谈话与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想在院子里辟一块地方,等过些日子手头宽裕了,去街上买些小鸡小鸭回来养,到时候我们就不必总是在外面买鸡鸭鱼肉了。”齐青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打算。
“好。”谢棠想都不想便答应道。
-
在谢棠一天天的数日子里,她期盼的画院考试终于到来了。
清晨,天地还未划出分晓,薄雾笼罩着整个徽京城,杨柳、小桥都浸在一片朦胧之中,云河上的水花轻轻荡开,第一艘运粮船已驶入水门。
尔后,日头渐高,薄雾散去,远处一声鸡啼打破了巷陌的寂静,纤夫们推开各自的家门,打着哈欠赶往河边拉纤。阳光投射在河面上被波浪杂糅成碎金。
谢棠早就醒了,自井边打起一桶凉水,双手努力提回自家小院,如此来回五六趟,才将厨房里的水缸装满。
干完活后,她身上单薄的衣物也被热汗浸透,谢棠见状,多打了一盆凉水,径直用手泼起水洗脸。
齐青听到外面的动静,起床来为谢棠煮早饭,林老夫人还在休息。
谢棠洗漱完了,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将明未明的天光透过窗户映射入房间内,谢棠背对紧闭的房门,脱去身上湿透的内衫,将干净的长布条一层层裹在自己身体上。本来就因为营养不良而起伏不明显的胸口,在此压力下,更加显得平坦。
谢棠勒好布条,仔细的将绳结打好,确认它不会轻易松开,这才放心的拿来干净衣服穿上。
动手束发,裹上布巾,不稍一会,一位初出茅庐的葱茏少年就出现在镜中。
吃完早饭后,谢棠检查好要带上的东西无一缺漏就打算出门了,齐青送她到门口,临分开前,她小声的为谢棠鼓励道:“姑娘一定会马到成功的。”
谢棠抿唇微笑,坚定的点点头。
画院的考试在国子监下的辟雍进行,谢棠过去的路程虽远,但是因为心情忐忑,所以在不知不觉间就站在了辟雍的门口。
辟雍的门口堵满了人和马车,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头,小贩趁机在旁边支上了摊子,有卖笔墨纸砚的、有卖饮子的、有卖纸扇的,多不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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