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的，妈妈。我们去书房吗？”
“……嗯，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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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杯清茶相对着摆放，氤氲的水汽升腾而上，叶菁望着坐在木桌对面的女儿，猛然间才发现她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从一个顽皮的孩童成为了坚韧有主见而能独当一面的大孩子了。
捧起茶杯，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热度，叶菁斟酌着开口：“小芷，前两天玩得还开心吗？”
虞芷头微微一侧，柔声应道：“挺开心的呀，同学家里的妹妹挺可爱的。”
叶菁望着虞芷那双与自己肖似的桃花眼微微弯起弧度，微微一愣。
那双眼睛，有如盛着一池春水的浅塘乍起了波纹，带着柔和而治愈的光芒，少了很多固执，多了许多平和。
再一次感慨女儿长大了的同时，叶菁不再避讳地开口：“非常抱歉，我的女儿。我和你爸爸直到最近才突然觉察到前几年对你的疏忽，也真的很担心，我们的过错会不会给你太大的压力。
“现在看到你越发成熟的处事态度，我们都觉得很欣慰，可这并不能代表我们的疏忽没有发生过。所以，孩子，对不起，爸爸妈妈做错了。
“为人父母这么多年，一直自以为做得很好，可直到孩子们都渐渐长大，我们才突然意识到，需要学习和被教育的，还有所谓的父母。”
叶菁平日里的嗓音都是轻灵的，此时却意外的沉肃庄重。
虞芷渐渐收起了笑容，目光对上母亲的。
“你一直很好奇姐姐和弟弟的事，那时候我们都觉得你还小，这些事情都不需要知道。
“我们错了，我们没有尊重你的意愿，也并没有将事情的本来面貌讲述给你听，让你凭空多了那么多的猜测和本不会有的负担。
“妈妈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还不如个孩子，一点都不懂与你们相处的科学。”
平日里一向坚强独立的母亲突然在虞芷面前卸下了那层高贵冷艳的壳子。
虞芷突然明白，纵使是那么要强的母亲，也会有一颗柔软而脆弱的心，也会为和孩子们的关系不够融洽而苦恼，也会在夜深人静时陷入后悔与自责……
如果姐姐也知道的话，会不会选择原谅呢？
原谅在与子女相处时不够细心的父母，原谅那场不巧至极的阴差阳错的意外，原谅这个给予她无限期待却又鞭笞着她负重前行的家族？
“你姐姐的事，是真的意外，我们从来没有想到她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离开我们。
“虽然知道这样的要求未免过分，可还是希望我们的小芷，不要再为姐姐而伤心了。姐姐她，那么喜欢你，一定不会想你伤心的。”
是啊，姐姐那么喜欢她疼爱她，我怎么能不为她伤心？是意外就可以磨灭情感了吗？凭什么呢？凭什么意外带走的是我的姐姐？
虞芷觉得自己甚至可以很自私地想，如果一定要有人为年少的“叛逆”付出代价，为什么死神带走的不是那个姓薛的呢？！
叶菁借茶水的热气挡住自己的脸：“怨恨永远无法成为支撑人走下去的动力。孩子，妈妈只希望你无论何时，都能保有自己的那份善良。不要成为，自己都喜欢不起来的人。”
虞芷怔住了。最后的善良，么……
她开始反思，反思自己对薛篱的怨气是不是太过牵强。
“坚持是好事，可是固执和偏执不是爸爸妈妈想看到的，姐姐也不会想的。”
偏执……？是说她想跟随姐姐的步伐吗？可是，不该吗？
“再跟你说弟弟。你舅舅家里子嗣艰难，他和你舅妈年纪都不小了，早些年就跟我们提过想过继一个孩子过去养在膝下。”
母亲说的很隐晦，可虞芷觉得自己猜到了。也许舅舅家原先是想抚养她的，可是家里人不舍得，后来姐姐离世，一年多后弟弟出生，弟弟待在舅舅家的时间比在爷爷奶奶身边还长……
好像一切原本说不通的地方都突然打开了障碍，一眼可以望到隔岸的方向。
可是虞芷没有想到，这么离奇又这么戏剧化的事情居然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所以我就该心甘情愿地接下这个担子吗？”她突然开口，一双眼睛里逼人的锐利混着水光。
叶菁回以坚定：“这是不得不接受的命运。”
“那弟弟呢？”
“他还小。”
“那我呢？”
我就该被迫承担这份所谓的责任吗？就不能拥有自己选择的方向自己规划的人生吗？
“那你想过姐姐吗。”叶菁的语气淡了一些。作为一个事业型女性，长年的利益思维让她习惯性地用上了与人谈判时的态度。
虞芷说不出话了。她想不通这些所谓成人的思想，为什么都这么令人难以接受。可她又不得不承认，她不接受也只能接受，甚至，她已经在潜移默化中“被迫接受”了。
有些观念会一直植根于她的脑海中。
叶菁没想到虞芷心里的结还没有打开，但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可以疏通的方法，只好回避话题道：
“总有人要承担的。”
“抱歉，孩子。我确实不是称职的母亲。”
虞芷不说话了。
母亲的话太苍白了。
她想，实际行动比起口头争辩远更有说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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