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错了一步,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所以关外的黑鹰,是因为这个才?”
“嗯,这些年之所以中原关于鬼差的传闻少了,就是把人调去了外边。我们不能被这个名字推搡着往前,那样只会越陷越深。”
既然无法改变已有的现实,那就只有舍弃它。
“不会觉得遗憾吗?这个名字承载的也不只有旁人眼里的那些骂名。”
晴岚伸手抓了外袍披上,思索了一下道:“放在以前,可能会有吧。但也没别的办法不是吗?悠悠之口难堵,我们也不能摁头逼着人家说我们是好人不是?要想把鬼差身上的脏水洗清,一是要我们确实在最畏难的时候站出来,让人看见我们究竟做了什么,二是要有分量足够的人站出来证明,我们说得是对的。”
第一个好说,但是第二个条件呢?江湖中人能有这个魄力站出来的,便要承受天下人的的指摘,人言可畏,有几个愿意冒这个险?就算有,墨客往后是墨翎,再往上,就触及到了庙堂,跟朝廷的人关系过密切也不是什么好事,这个风险谁担着?
若是不由江湖的人来说,那便只有朝廷的人来。可是墨翎本身的存在就是个叫人避讳莫深的东西,更别提放到明面上来说。
就算庙堂上高坐的那位有容人之量,那有人可以担保后来者不会因为他们这个特殊的存在而动了杀心吗?
连命都可能没了,还要名声?
她探身过去拿了发带将散着的头发束了起来,顺手推开了窗子。
南疆偏远,除去少数几个主城,其余地方也比不得中原热闹,外头的长街冷冷清清的,只有几个早起的人在街上晃悠。
起雾了。苏念雪坐在床边略眯起眼睛,眸底有浅浅的光晕闪烁。她的目光越过窗边的姑娘远远望着镇口的那片密林,目之所及白惨惨的一片,辨不清里头的虚实。
“对了,先别跟阿瑜说这件事。”晴岚回过头在她身边坐下,抬手帮她理了理额前微微翘起的碎发,忽然道,“到底……曾经是他师父。”
她无言地点了点头,侧了下身子整个人靠在她肩上假寐,手顺势圈住了对方的腰肢。
晴岚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无声地低下头蹭了下她的发顶。
这么一磨蹭,真正下楼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白瑜翘着腿坐在桌上,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随身的匕首,弄得一旁等着的石汶都没忍住多看了他两眼。
大抵是不明白荆楚那边如何养出的这般跳脱的性子吧。
晴岚面无表情地上前过去把他拧着他耳朵把人拽了下来,低声斥了句:“没点规矩……”
“嘶!疼疼疼!阿姐你松手!”
白瑜捂着耳朵可怜巴巴地望向后边跟着的苏念雪,却只收到了对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只好委屈地放了匕首乖乖站到一旁。
石汶见状嘴角抽了抽,轻咳了声忍住没笑出来。
“久等了,有劳带路。”晴岚瞪了他一眼,冲着他略一颔首道。
他站起身,右手置于胸前冲她略一躬身,道:“请随我来。”
白瑜放下了揉着耳朵的手,不动声色地扯了下晴岚的袖子。
晴岚回头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她指尖微微曲起,冲他眨了下眼睛。
少年眼底一贯带着的笑意散了几分,他刻意放慢了脚步走在了最后面,却又恰好将自己与前头两个人的距离控制在了三步内,既不会显得过于刻意疏离,也能在变故发生时做出最快的反应。
苏念雪不着痕迹地瞟了眼身后跟着的少年,又看看自己前面带路的晴岚,心下大致明白了对方方才那个动作的意思。
保护?也是,三个人里若要论起武功,自己的确没办法跟这些自幼摔打出来的鬼差比的,不过人各有所长,她倒也不是很在意这个。
上山的路难走,有几处甚至是贴着崖壁前行,这么个走法叫她想起了当初在西域爬天山的时候。
不过好在南疆今日没落雪,不似那时的天山湿滑难行。
“若我没记错,今日是南疆的花神节。”长长的沉默中,晴岚像是不经意地搭话般突然开了口,“让巫祝亲自下山接人,寨子里没关系么?”
“姑娘如何晓得我是巫祝?”石汶闻言回了头,苗人汉子黝黑的脸上有没藏住的惊讶与疑惑,虽只是短短的一瞬,也叫人看得分明。
“不是巫祝,你的蛊虫验不出荆楚的墨客令。”她眼底故意透着的是了然的神色,坦荡得让人猜不出她话里旁的什么意图,“听司云姐说过,花神节百巫围祭,祈求来年安康。”
“说得不错,但既然荆楚来了客人,也不能不迎。我不过刚被选为巫祝,要学的还有很多,缺个一两日,也没有关系。”他咳了声,额上有细密的汗,“不过大巫祝就没这么清闲了,祭典由她把持,半点懈怠不得。客人若是要找大巫祝,恐怕要等上好长一段时日了。”
“原是如此。”她点点头,目光似是不经意掠过了对方虚虚捂着的腰腹,又道,“我等确有要事,不知可否稍稍耽搁大巫祝一会儿?”
“这……恐怕是不行,客人的事情,很要紧吗?”大抵是防着她套话,石汶的回答也开始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山上的雾气比早晨看到的时候要淡了些,苏念雪一手扶着山石往上走,呼吸间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甜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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