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选择的路,终究旁人置喙不得。
想到那画中之人,薛婕妤的心中涌上一阵痛意。
“你就打算这一生都做个盲眼之人吗?”薛婕妤凉凉地开口。
这句话如洪钟一般,震响在婉儿的耳边。
婉儿霍地睁开眼。
入目处,正是画中人眉心的那颗朱砂痣。
婉儿顿觉额头一痛——
因为武皇后的飞盏之伤,如今婉儿的额头上已经不见了完整的朱砂痣,而是留下了一个不规则的指甲大小的疤痕。
薛婕妤曾说要请太医用药去疤,被婉儿谢绝了。
“你再避开,这人这事也存在过,你改变得了吗?”薛婕妤不许婉儿再次逃开去。
婉儿垂下了眼睛,不言语了。
薛婕妤不理会她,而是自顾看着画中人。
“你很聪明,猜得不错……她就是你的师姐,也是先帝的贤妃,徐惠。”薛婕妤幽幽的声音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
“她也是——”
“师父!”婉儿蓦地开口,音声颤抖,祈求一般。
薛婕妤将要说什么,婉儿已经敏锐地觉察到了。
她想听到,又怕知道。
薛婕妤还是心软了。
她没有坚持说下去,而是神情复杂地看着婉儿。
末了,薛婕妤放下画轴,拉过婉儿的手,合在手心里,轻轻地拍了拍:“好孩子,执着一事不是坏事,可是执着过了就是执念了啊!”
婉儿心中戚然,她知道薛婕妤说得不错。
“那些过往,其实并非你想象的那般不堪……这种事历来宫中都是有的。”
薛婕妤说着,心里又腾起几分希望,她殷殷地看着婉儿:“师父都告诉了你,不是比你胡乱猜想好得多吗?”
都告诉了你……
都告诉了你!
这么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于婉儿而言,是绝大的诱.惑。
只要她从薛婕妤这里听到了,关于徐惠和武皇后的过往,她就可以不再受那种折磨了,对不对?
然而,婉儿缓缓摇了摇头。
薛婕妤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连她自认一把年纪多少看透了些世事,都因婉儿而困惑了。
“为什么?”薛婕妤问。
“弟子想听她亲口说。”婉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更改的坚决。
这就是昭昭然承认了她对武皇后的心思。
薛婕妤没想到她竟就这么认了,一时之间也被噎住。
怔了怔,薛婕妤方想起自己问的是什么,沉声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有痛惜亦有警诫,婉儿听得明白。
“知道。”婉儿回答得亦简捷。
薛婕妤沉默了几息,无力地摆了摆手:“你是我所有弟子之中最聪明的,你既知道你在做什么,任谁也规劝不得。”
说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为婉儿波折的感情之路作了注脚。
婉儿心内不好受,贴着薛婕妤拜伏了下去。
“师父为弟子考虑得周全,弟子顽劣不堪,唯有……唯有感念师父的一番苦心。”这是婉儿发自内心的感念。
试想那幅徐惠的画轴,被薛婕妤特意从小祠堂取下收藏,为的不就是担心婉儿触景而伤情吗?
此刻薛婕妤又是入情入理地劝慰婉儿,已经是尽到了为人师者的本分,婉儿只有心存感激。
薛婕妤也觉心中酸涩,拉了婉儿起身。
“我是你的师父,却也替代不了你过活。你……好自为之吧!”薛婕妤喟叹道。
说罢,唤来一名老嬷嬷,让她照着吩咐为婉儿备齐了要读的书。
“你既然在这里,为师只有一个要求。”薛婕妤转脸看着婉儿。
“师父请讲。”
“在这里安生读书明理,这里的书够你读几年的。为师不想看到你伤春悲秋,日渐憔悴。我的徒儿,不该是这副样子。你可能做到?”薛婕妤认真地看着婉儿。
薛婕妤这是不愿她继续深陷于情中的意思,是为她好。
婉儿微红着眼眶,轻轻点了点头。
从那日起,婉儿的日子过得很有规律。
每日用饭都很应时,余下的时间大部分用来读书,并抽出固定的时辰练字。
薛婕妤还特意亲自教她华佗五禽导引之术,吐故纳新,调养心神。
婉儿没想到老人家竟还会这个,她学得认真,一个月下来,之前的憔悴之色尽去,肌肤越发地红润可人,比之前的纤纤之气又是另一种美丽。
这一个月的时间,外面其实发生了很多事——
太子李贤被废为庶人,发配巴州。
曾经亲近李贤的一班老臣,尤其其中的几位宰相,或被贬官,或被迫告老,更有甚者,被发配远荒之地。
周国公武敏之被夺爵罢官,因玷污宫女等“十大罪状”被发配雷州,更被剥夺了“武”姓,回复本姓贺兰。
英王李显被立为太子,依旧由天后摄政。
所有这些事,其实都不是婉儿主动去了解的。
以她现在俨然被“打入冷宫”的架势,凭她自己,也没有那个能耐获知这些。
是薛婕妤每每与她闲聊的时候,或多或少地透露给她的。
婉儿早知道薛婕妤有她自己的消息渠道,但是以薛婕妤眼下越发遁世的意思,主动去获取这些“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消息,恐怕她也没什么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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