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吗?
她顿住步子,看着天上的月晕,得意楼在月下高耸入云,远远地能从此处看见渡口的景致,竟有几分雾失楼台,月迷津渡的味道。
扬榷为何突然这样问?
李明卿转念一想,思绪刚刚触及蜀宫之变,在锦州城的那个雨夜,却被扬榷的笑容一晃而过。
仿佛真的只是一句无心的言语一般。
薛端站在一侧,闻言沉声道:“许州天气多变,此刻月晕,后半夜便可能骤雨倾盆。”
扬榷意兴未定:“听薛将军这话,好像在许州待了多年一般。”
薛端颔首:“薛端也是初到许州。”
扬榷已然招摇着走进了得意楼,留下一个明艳的背影。
沈孟走到李明卿身侧,柔声问道:“你脸色不太好看,是方才扬榷与你说了些什么?”
“云亭,我有些担心。”她眉头深蹙。
一路上将扬榷送到了与西蜀仅有一江之隔的许州,未免有些过于顺利了。
或许是她多心了?
但是方才扬榷与自己说的话,是何意?
“因为太过顺利了所以担心?”沈云亭微微蹙眉,看着众人的背影,“影已经在暗处留意着所有的事情,何况——”
她顿了顿,眯起眼睛冲着李明卿促狭一笑:“你还有我。”
李明卿别过脸,薄唇浅扬,带着淡淡的笑意。
是的,无论发生什么,至少,自己还有她。
罢了,但愿是她多心了。
也但愿什么都不要发生。
二人会意一笑一同走入得意楼时,其余人等已经入座,身着绿色襦裙的婢女鱼贯而入,手捧圆盘,斟上一抹晚霞色的浮云醉。
薛端沉声道:“这是得意楼的招牌,浮云醉。”
扬榷轻轻嗅了嗅,便将酒杯放下了。
随即提筷,轻轻拈起桌上的一只河蟹:“还未入秋,许州就有这么肥美的螃蟹了吗?”
薛端颔首:“是为了恭迎国主大驾精心准备的。”
扬榷目光一扫,环顾四周,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实在是可惜……”
众人听来讶异。
扬榷继续道:“薛将军有所不知,本国主随行的那个庸医竟然劝本国主近来不要吃酒,也不可食寒凉之物,如今本国主只能看着这肥美的河蟹无福消受。你说气人不气人?”
李明卿缓缓抬眸。
扬榷他——何时不能吃酒了?
在沈府,在逐鹿台,在君再来——
他不是好得很吗?
难道是故意为难薛端?
薛端站起来,打了个手势吩咐下面的人将桌上的酒和螃蟹都撤了下去,歉意道:“是薛端招待不周。”
扬榷摇头:“薛将军见外了,其实一路上本国主已经将各地的风味贵馔尝遍,发现人间至味不过是家常之味,本国主这病中尤其想念故乡的味道。”
沈孟点头:“这有何难?国主若思念西蜀的风味,许州与西蜀不过一江之隔,偌大的许州城难道找不出几个会做西蜀菜式的厨子吗?”
扬榷轻轻往椅背上靠了靠,看着薛端。
郭守信点头道:“听说,薛将军的夫人就擅长做西蜀的菜肴?”
薛端神色微微一变,点头道:“内子——的确曾在锦州居住多年,若是国主不嫌弃的话……”
扬榷定了定神:“自然是不嫌弃的,只要将军不要觉得我们叨扰了才好。”
得意楼与知州府相距并不算远,众人皆是车马劳顿,薛端亦伴随在扬榷身侧,细说着许州的风物人情。
李明卿与沈孟随着众人,缓缓走向知州府,伴随着月色,两个人的影子被投映在地上。彼时的情景还在她眼前一般,她抬眸看着沈云亭,目光比月色还要柔和旖旎。
沿着城中东西向的街道走了不过一刻钟的功夫,街道的尽头出现了一座森然的宅邸,一眼望过去只见白墙青瓦,透露着官家宅邸独有的森严与不可侵犯。
府门大开,已经在迎接着今晚尊贵的客人。
薛端回过身,对众人道:“寒舍简陋,诸位莫要见笑了。”
穿过正门与正厅,沿着穿堂走至后院的花厅,画廊两侧点着十二盏暗红色的灯笼,映着这夜色,前方几丛翠竹,不时挡住去路,刻意营造了曲径通幽的静逸超然。
平常的房舍,平常的下人,桌椅碗筷,瓶镜楹帐,没有一丝逾矩之处。
就连所焚的香,也不过是市售最为普通的檀香。
沈孟的目光落在翠竹上,就着夜色问道:“薛将军这后院所植,是湘妃竹吗?”
扬榷有几分诧异:“湘妃竹?”
薛端解释道:“是。相传古舜帝征服恶龙,他的两个妃子娥皇女英日夜思念,遂跋山涉水寻找舜帝,终于在九嶷山下找到了舜帝的坟墓,她们的泪水洒落在九嶷山下的竹子上,便有了这湘妃竹。”
扬榷合起手中的折扇:“听起来倒是个十分动人的故事。”
折扇的一端指着那竹子上的些许斑点,笑道:“在这夜色里,这竹子上的斑点看起来尤其像是——血痕。”
薛端解释道:“也有一说,是娥皇女英二妃泪尽泣血,故而有了这湘妃竹。”
沈孟的步子一顿,看着众人往花厅上走去,他缓缓弯下腰,伸手落在一片竹叶上。
檀香的味道比方才淡了一些,他随之闻到了一股被檀香掩抑的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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