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回头去,视线扫过缥缈山间的星点灯火,声色消沉,“即便是十恶不赦的逆贼,官府老爷总也给过辩白的机会吧?”
坦然相对倒是比她假想快上许多!伊墨冷哼,剑尖直指他喉咙,“占山为王为祸一方,欺压良善,这可是你的自白?”
手上施力,侧转身子直面她和她的刃,景懿脸上挂回淡漠无谓的笑,“你若动手,与那些耀武扬威的假面蛀虫无甚不同。”
伊墨死死盯着他,直到眼底生涩,缓平心事,原地坐下,指着他的剑并未放下,“我敬你心直坦荡。此中内情,还望告知。”
这人不禁逗。她说他胸怀坦荡,他也看她是敢爱敢恨的耿直人,景懿举起酒囊,隔开她的剑,幽幽开口:“我这山寨兄弟,莫不是趟过牢狱跨过死生的。当日建这寨子,只为寻些志同道合之人,相互倚靠。”
为匪为冦还讲求志同道合?荒谬。伊墨忍着怒意听他继续。
他轻笑一声,不知是笑她质疑神情或许笑自己,“我知你背负逃兵恶名,你可知被遣返回乡的兵士心情?”
遣人回乡,军队中并不少见,那些人必定是重伤在身难当重任的,不再适合战场,对他绕弯子流露不耐,伊墨敛眉逼视于他,“你的兄弟中有这样的?遭受冷眼,心生怨恨,就此聚集,占山为冦,与朝廷作对?”
他沉默过,回望她,笑开,“你既问了,我便一一告知。被遣送回乡的并非我的兄弟。”伊墨心生讶异。而眼前的他脸颊绷紧,隐含怒意,眸底生寒。
“是我。”
她放下剑,直觉其中有隐情,静默直视于他。
他仰头,发泄似地连吞几口,囊中羞涩,随手撇远。
伊墨见识过他的身手胆量,若他效力军中,几年擢升为将无疑,爱才之心萌生,急着问:“你去往何处参军?”
男子漠然,神情冷肃,“潼关。”
惊愕之色溢于言表,“什么时候?”
男子不屑地嗤笑,手撑在地,斜视天边,“回乡已有十年。”
伊墨默然,她本当是将领识人不明,听他说是北境潼关,又当自己职责疏漏,没想到……
十年前,北境军权集中在李胜将军手上。
大帅……伊墨仰头,将疑惑投向夜空。
相邻坐在山崖边,身侧男声缓缓道来:
“承蒙母亲教导,我自小跟着义父习武,诗文懂得不多,向往武穆将军的事迹,求着娘在背后刺字,立志成为一代名将……十四那年,拜别义父与母亲,北上潼关。”
本朝征兵令勒令必须是十六岁以上男子。她当兵那年,刚满十六。如此说来,景懿并非是朝廷征兵,而是自请入伍,太过年少,难怪大帅不收。
淡淡瞥她一眼,瞧出她的所想,他轻哼,“若是直接推拒就罢了!看过我的路引,问过我的家事,前几日尽心抚慰,一夕间下令遣返!”他转过头来,压制许久,眼中忿恨难掩。
伊墨听过他的故事,做不到感同身受,实实在在地迸发相近之意。而他缓过许久,一道子规夜啼划过,继续回忆回乡后的事。
他母亲怒其不争,一夕病倒,赌气将他赶出家门。景懿心气难平,就在家门外的卧虎山招兵买马、安定下来……
“我招的都是江湖失意人,干的是济世安民的事。”他冷冷地瞥他,毫不退步,“希望你并非是不察之人。”
伊墨挑眉,嘴角浅浅浮起,“景兄还请明示。”
·
萧婧依推拒了晚膳宴请,之前传了膳食到小院,等人退下,不禁嗤笑:晚膳还真是敷衍,一凉菜一热菜一粥一馒头,半点荤腥都没有。老狐狸终于耐不住露出奸诈秉性了。
这饭怕是连刑部大牢的伙食都比不得!萧婧依忿忿将馒头撕开,确认无虞后扯下一口,眼底漫出冰寒,针对伊墨的人,她决不放过。
米粥稀薄无味,皱起眉头撇下汤匙,即便是她在箫府后院不得宠的日子,吃得也比这好;之后去了北境,同为乔装的伊墨很快识明她的女儿身,私下勤加关照,将新发的精米细粮先塞给她……想起那人来,心底生出欢快,冰寒初融。
唤人收拾过膳食,萧婧依靠窗发了会呆,早早吹熄了灯。
一室静谧,浅薄流光堪堪入内。萧婧依在灯架边就近坐下,闭目细听,静等隐在云月之下的鬼魅现身。
隐约耳闻百丈之外主街上打更人的锣鼓声。
已是二更。萧婧依捏了拳,决定先行出手,悄然摸到柜边,翻找衬手的兵器。
房子里空空荡荡,连根针都难寻。萧姑娘一怒之下,推倒几案,毁了个土里土气的花瓶摆件。
“咣”的一声,很快淹没。耳边却不曾安静,萧婧依留意室外的动静,在窸窣脚步声逼近房门时,躲到桌椅的暗影后。
她方才随手一推,尚且讲究力道方位。眼下,掩人耳目收到手中的,正是狭窄的瓶口。
伊墨不懂暗器,寻一个衬手的权作武器就好,至于其他那些,可惜了。惜的不是赊在她手里,而是被满身铜臭算计的奸人相中摆进了家。
据声音判断,门外的人在门口聚集,不多时便会有行动。
下一瞬,房门应声敲响。
萧婧依悄然转到另一侧桌椅后躲藏。
门被敲几下,改为拍。萧婧依不耐地捏紧眉梢,她等的人这时候破门到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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