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岁打完落款，眼前光影晃动，抬头才看见宋真没走，就在实木书桌上坐下了，仗着书桌重，还一甩一甩晃荡着睡裙下白皙的小腿，毛绒绒的狐狸拖鞋支棱着红耳朵，也跟着她脚背一摇一摆。
竹岁看着宋真，按回车，关闭文档。
屏幕被扣下，宋真牛奶刚好喝完，那双杏眼在暖黄的灯光下看过来，水波粼粼的。
“工作完了吗？”
“完了。”
勾了一缕头发绕在指尖，别了别眼睛，小声嘀咕道，“你还生气吗？”
“你觉得我不该生气？”
唔。
竹岁分条缕析，“开始大宝一直哭的时候，我纳闷，你说小孩子喜怒无常，几天就好了。”
“现在知道了根源，发现压根不是过不过几天的问题，换你，你不生气？”
宋真嘴硬，“我不生气！”
竹岁气笑，“行啊，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见长。”
“……”
宋真又低头喝已经见底了的牛奶，借此回避竹岁目光。
边喝，边小声不要脸嘀咕，“我这不是为了大宝和你考虑吗，就算是没告诉你原因，也是好意啊。”
竹岁抱臂，要听宋真能说出个什么一二三来。
哪知奶孩子一个月，宋老师脸皮厚度大大增加，大言不惭道：“你看大宝那么喜欢妈，你和妈闹起来了，要是妈不来了，大宝得多伤心啊！”
还敢提大宝。
竹岁这下真是要和宋真好好掰扯掰扯了，“今天大宝哭是为什么，姐姐你忘了？”
……哦，今天抢了大宝的玩具。
宋真私下里这种事没少干，习以为常。
有时候是纠正大宝什么都塞嘴里的习惯，有时候单纯是玩具脏了该洗，还真给忘了。
竹岁也瞧出来了。
再次理亏，抢在竹岁发作前，宋老师从桌子上下来，蹭到二小姐面前，蹲下，趴在二小姐膝盖上，仰头可怜巴巴的将人看着，再次狡辩，“我那不也是怕你和妈再吵起来吗！”
眼睫眨巴眨巴眨巴，水润润，清澈，就是不见半分难过和悔改。
竹岁和宋真对视，不说话。
长眼压着精光静默，十足的不好糊弄。
短暂的沉默之后，宋老师明白了，今天轻易过不去。
沮丧叹口气，把头趴在竹岁膝盖上，嘀嘀咕咕，“除了抱孩子这点，大宝真的很喜欢妈的。”
竹岁：“就她那个小猪样子，吃喝拉撒伺候好了，她见到谁不喜欢？”
宋真睁眼说瞎话，“还是有区别。”
竹岁：“你把头转回来，看着我眼睛再瞎编。”
“。”
转过头，视线对上，宋真往下缩了缩，努努嘴，发不出音节来了。
宋真什么样，竹二小姐还不知道吗，凶神恶煞佯怒道，“怎么不说了，不是那么有理吗，一下午时间都没打好腹稿？”
伸二指掐宋真坐月子期间越发白皙的脸颊，让人吃痛，戳破道。
“眼神闪躲，底气不足，当着我面再诌啊。”
宋真嘴唇嗫嚅片刻，以为竹岁真的生气了，把头一趴竹岁膝头，光速认怂。
“我错了。”
“对不起。”
“岁岁。”
耍赖精。
“错哪儿了？”
“不该撒谎骗你。”
“还有呢？”
宋真沉默须臾，又把头转了回来，眼神变得委屈巴巴，但又不失真诚，“没了。”
竹岁眉毛高高挑起。
宋真：“真没了，其他的……”
声音越发了下去，“我觉得我没问题。”
“那你骗我……”
“我只是不想你们吵。”
宋真：“我不信你看不出来，其实爸妈想和你搞好关系。”
这下轮到竹岁哽住。
片刻后，和宋真对视，沙哑道，“他们想和我搞好关系，我就一定要和他们好吗？”
“你想的。”
“……”
宋真湿漉漉的眼睛把竹岁看着，认真道，“虽然你没说过，但是我能感觉到，你想的。”
竹岁抿唇。
刚才不说话，现下戳破了，宋真反倒来劲儿了，“只是你们都不知道怎么和对方相处，而且……而且有些心结，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开的。”
竹岁来的意外，来了之后，父母又投身科研，顾不上她。
从竹老爷子的言谈中，小时候竹岁感情上不失落，那是不可能的。
尤其还有竹父竹母带大的竹年作对比，那落差感就会更强烈。
说竹岁和父母没感情，不如说，他们从来没有时间相处，生发感情，更合适。
现在竹父竹母年龄大了，几个重量级的科研项目告一段落，好不容易都有了时间，大宝出生，就成了他们来的最频繁的时候。
竹岁生硬道，“我没什么心结。”
宋真也不和她争论，“那爸妈来，和大宝相处，总是可以的吧。”
“不管喜欢不喜欢看到他们，大宝是他们孙女儿，这无可辩驳吧？”
竹岁默然。
宋真趁热打铁道，“妈年纪大了，说到底，科研还是为国家做贡献，我的项目不也是为了国家做贡献吗，原则上没什么两样，我虽然不赞同当年他们的做法，但是能理解，这几个都是s级的项目，科研院也需要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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