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路笑起来，脸色近乎说是温柔了，他的笑声空洞，落在沈继的耳里朵没有任何实质感。
火焰灼逼着空气，燥热之极，四周的世界隐隐开裂，沈继回头看他，见他的脸上仍带着一丝隐约的红。
这一瞬间，沈继竟然想起了幼年梦中的场景。
那时不过三四岁，长发的恶魔在梦里出现，尖尖的耳朵供他玩耍，他总是温柔极了。
那双手爱抱他，大而有力，又显得单薄。
印象已经不够深刻了，他只记得自己叫他：“小耳……”
现在他长大了，却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
一想到过去梦中的圣路，沈继的精力仿佛又开始耗尽，他困得不得了了。
“下次我还是要杀你。”他平静说着。
圣路的手抚过自己的唇和脖子，指腹蹂·躏着下唇，带有一种发泄的快感和战栗：“我一直在等你啊……”
“快点来吧……可不要一直心软啊……”他嘴唇翕动，仿佛真的有如此浓烈的爱意滚动在他胸口。
为此，沈继提前拐了一个弯，离开他那缠绕黏腻的视线。
左右城相邻的大楼是一栋艺术馆，外墙上凌空悬浮着各式各样的艺术雕塑，沈继选了一个弧线圆滑舒适的雕像，躺在上面。
一天一夜没睡觉，他现在眼皮直打架，映着对面的火光，下一秒就要睡着了。
闭眼前，他还不忘发个定位给劳埃斯。
夜晚的天空被红色的流星和巨大的天体覆盖，近些年，歌雅陆地上常有细小陨石降落。
一艘体型巧妙的舰机穿过夜空中的城市，宛如鲸鱼的尾巴掠过深海。
底下的人们抬头看着这艘梦幻的飞舰，看它从遥遥一点光逐渐变大，逼近城市。
“好像是第五层的舰机。”阿卡修斯道。
“第五层？”劳埃斯在学校也没有听过这个名词。
“第五层的人都是精神力异能高手，他们听命于国联部，专门负责那些地方政府或军队无法解决的精神力异能事件。”
“听起来很像特种部队。”雷伊道。
阿卡修斯点头：“但是，也有他们头疼的对象，比如沙星组织和圣路，就是第五层多年来无法解决的心病。”
雷伊颇为同意地摸了摸下巴：“毕竟是‘大反派’嘛……”
阿卡修斯道：“大反派是什么？”
歌雅人类没有“反派”这个概念。
忽然传来低沉的破空声，几人抬头，鲸鱼的肚子几乎从他们头顶上空掠过，往左右城的方向去了。
这时候，劳埃斯忽然想起什么，道：“沈继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睡了。”
雷伊拍了脑袋：“啊！我们忘了……”
几人打开光脑，循着定位，又回到了左右城。
此时的左右城火光冲天，夜风狂暴，那火异常猛烈，疯狂吞噬一切。
十几艘消防军机在火焰上方救火。
从远处看，如同怒放的鲜花上面十几只忙碌的蜜蜂，显然是无济于事了。
鲸鱼长舰已经悬停在天空上，从舰身下延伸出一个八角形状的机械传输仪，一条条运输道穿过八角仪，散发的光晕照亮了夜空。
随着光芒渐渐消散，第五层的成员已经落在左右城的天台上。
“又是他们做的……”
这是第五层最为精锐的一支小队。看着眼前一片火焰冲天，人间炼狱，众人不由皱眉。
队长冷道：“先帮忙灭火。”
忽然，一名队员惊诧的声音响起：“那是……圣路？”
天台顶端，圣路站在一座旋转木梯下，白色长发随着漂亮的火蛇飞舞。
疯狂的烈焰似乎也惧怕恶魔，触及他的衣角就自动缩回去。
七名沙星成员高低不一地站在阶梯上。
似乎正等待他们的到来。
要知道，平时他们可是杀完人就头也不回地离开的，这次却停在了案发现场。
“队长，检测到整座大楼内已经没有生命体了。”一名特殊队员俨然道。
队长眉头紧蹙，他知道在左右城内死去的都是高官巨贾，此次事件一定会给整个歌雅社会带来极大的舆论冲击。
而罪魁祸首冷酷的眸珠只是带着嘲讽的笑意。
一直以来，他们都无法擒获沙星组织和圣路，就算碰面也只是屡次遭遇惨烈的败绩。
甚至堪称耻辱的是，圣路对他们第五层从来都是不屑一顾。
“真嚣张啊，圣路，你在等我们来抓你吗？”队长冷道。
听见这话，圣路终于把眸珠移到来人身上，抬手悠闲道：“你想多了，我为什么要等你们？”
“为什么要跟他们废话？我们直接动手吧，队长……”一个急性子队员道，手中凝聚着一颗发光的精神力炮弹。
他是最近才被选拔进第五层的新人，还不了解沙星的可怕。
队长皱眉正要说话，沙星组织中一道身影引刃而上，划过一道残影，几乎是零帧起手杀过来。
转瞬间两者精神力碰撞纠缠。
那位新人连连后退，一路火花带闪电，到最后，惯性让他几乎跌出大楼外，幸好被另一名队友及时闪现拉上来。
仅仅是刹那间的事情，第五层就败下阵来。
那位新人脸色灰败，坐在那里不甘之极，他年轻气盛，原本这些日子跟着小队解决了几个强大的精神力异能者，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
而随着与沙星成员的这一交手，积攒的那股傲气被狠狠打破。
队长很头疼，他知道自己的小队不是沙星的对手，好在这些年对方也一直没有跟他们正面冲突，因此，他也顺势保留三分，只要能尽量避免小队伤亡就行。
但是现在圣路就明晃晃地坐在面前，底下是被烈火燃烧的一栋大楼的尸体，身为第五层的小队长，他不能退缩。
“好吧，是时候打一个照面了。”队长踏上前，身体随着精神力柔光覆盖，全身皮肤化出精鳞，光泽犀利。
这是歌雅人中罕见的一种兽人躯体，天生比纯人种的精神力高手有更多力量和速度优势。
眼见着队长一上来就要开大，第五层人员都紧张得盯着对面，同时每个人手中已开始蓄势。
“我没想打。”圣路闭上眼。
这一句话让队长鼓起的精神力差点破功。
【那你们就别站在案发现场啊混蛋！】队长心里疯狂吐槽。
“你究竟要做什么？圣路。”他现在怀疑对方是在酝酿一场更大的阴谋。
圣路笑道：“我有一位小朋友在睡觉，你们那些轰轰烈烈的出场方式，会吓到他睡不好啊。”
“谁？谁睡着了？”
第五层的人上下移目，在沙星组织中看来看去，没有人睡着。
于是左右转头，视线在夜色中寻摸，终于在隔壁大楼墙体外的一座悬浮雕塑上，看见了一个睡着的身影，夜色中只能隐约看到对方一头映着火光的黑色短发。
十八九岁的样子。
队长抽搐了一下：“这就是你说的小朋友？你什么时候成了幼儿园院长？”
“如你所见。”圣路居然没有反驳。
那位新人队员挫败地站在那里，他不明白自己的队长为什么要对一个恶贯满盈的杀人组织如此虚与委蛇，对一个恶魔如此和颜悦色。
他前半生视为最高权威最高理想的第五层，在今天好像不一样。
不再是无所匹敌的存在了。
连带着，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巨大的侮辱。
似乎急于证明什么，他的目光在所有人中游弋，最终落在沈继身上，他把他当做了沙星成员，同时又觉得这大概是所有人中最弱的，最无防备的。
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出手。
于是，他做了这辈子最错误的事情。
他手中的那颗精神力炮弹，已经压抑不住蓄满的能量，用力推了出去，目标是雕塑上睡着的人。
虽然是精神力化作的能量弹，速度比不上真正的枪·炮，但如此近的距离想要拦截，几乎无人能做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两方的人马全部都无法反应过来。
劳埃斯他们循着定位找到沈继所在的大楼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一颗炮弹带起的能量发出耀眼的光芒，在夜色中灼人眼球，向着睡着的沈继轰去。
“糟了！”雷伊瞪大了眼睛。
一声震耳欲聋的轰炸声响起，所有人的衣角和发丝都被这股余波吹得飞荡。
在狂乱弥漫的烟雾后，听见石块墙砖迸溅激射后，簌簌而落的声音。
但见迷烟散去后，整座大楼的外墙已经被轰出一个巨大的坑。
“沈继！！”雷伊喊起来，声音穿破了寂静的夜空。
劳埃斯道：“别忘了，沈继就算睡着了，身上依然有蚕茧，不会有事的。”
尽管这样说，但眼见这能量炮的威力如此大，他也有些底气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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