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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沉沦资讯_徐飞白【完结】(235)

  姐姐问真的?韩临点头,碎长的额发又全滑落回原位,几人都笑了出来。

  医馆的学徒发觉韩临今天格外不同,往常都是冷淡虚应,今日却是主动挑起话茬,听他们七嘴八舌谈话也始终携有笑意。

  少见这般,学徒新奇,不免借走动听他们阿临阿临的喊,寻机会多瞧几眼,这一瞧,竟发觉他脸上有淡淡的湿痕。以为是看错,正欲细看,谈笑的两男一女也发现了异样,均停下言笑,问他怎么了。

  他们不问,韩临只是静静地掉泪,待到他们均把关切的目光投过来,男的凑近来揽住肩,女的挨近来握住手,着急地阿临阿临叫着,问他是扎针太痛,哪里难受,还是受了委屈,他便颤着肩膀几乎抬不起头,只有许多泪珠砸在医馆地板上。

  待过了劲,韩临随手擦了擦,说故友重逢,心中激动。

  听他这样讲,三人也都湿了眼眶。

  上官阙出门时,只剩韩临下颌还凝着泪,在问三位暗雨楼旧部现今家住何处。

  三人脸上浮现为难的神色,上官阙见韩临把手腕伸去给他们看,脱掉紧裹右臂的黑绸护袖,又撕去好几张膏药,露出伤痕遍布新添烟疤血痂的手,好像急于证明自己如今的无害。

  上官阙在楼上没有什么动作。和少不更事的小孩子不同,这些人对韩临,就像对街边亲人的野狗,路过了嘬几声,摸一摸,又不会带回家。

  韩临还要再说什么,看见三人均望向自己背后,略一停顿,也不回头,弯腰捡起脱到地上的绸袖戴上,草草抹脸,说我送你们上车吧。

  上官阙下楼,陪同韩临送客。

  目送故友离开,韩临道:“我早上不太舒服,说那些话是一时冲动。向你赔个不是,你不要放在心上。”

  上官阙嗯了一声。

  回去的车上,韩临坐得离上官阙很远,为此还解释了:“昨晚出了那样的事,见了你,挨着你,我都很难受,我不是故意这样的。我也不好意思总麻烦徐大夫和顾大夫。”

  上官阙没有答话,半晌,车马颠簸间,他还是问了:“你昨夜做的什么好梦,讲来听听。”

  韩临想了想,露出点笑:“快忘光了。其实也说不上好,因为不可能,所以只是梦。”

  上官阙又问:“梦里是不是没有我。”

  韩临说:“有你。”

  “哦,”上官阙道:“你在梦里成功杀了我吗。”

  韩临一顿:“我在梦里没有杀你。”

  上官阙看向他,好像认为这个答案并不足以令人信服:“那对你算什么好梦?”

  韩临笑了,迎上他的目光:“杀你没必要到梦里。找个底子好的人,我教他破你的剑招,至多耗个五年,就有把握了。从小到大看了那么多次,你的那些东西,我闭上眼都能解。”

  千种变化再奇诡,那么多年朝夕相处的对练,也看了好多轮次,韩临记在心中,出师后交战经验多了,那些从前想不通的,便一个接一个破除掉了。

  他一直是向前走的人。

  上官阙转开眼,握住韩临的手:“哦,这么说,我更不能放过你了。”

  韩临轻笑一声:“你哪次放过我了。”

  上官阙垂眼将潦草扯起的护袖抚平展,摆弄着韩临的手指,转而又问:“你梦里的我是什么样的?”

  “喝了痴傻药,斯文安静,陪我在临溪教师弟师妹。”

  上官阙停了摆弄,又被韩临的手指反握腕部。

  韩临圈量着他的手腕:“临溪太大,我怕你丢。你到底有内力,普通绳子经不住你发力,我只好找人锻了一条手指粗的铁链,牵连着你我腕间的两枚精钢腕环,除了睡觉,不曾摘下。”

  梦里他想,好像月老的红线。

  “你很体面,一点都不像试药的死刑犯那么狼狈。我帮你给不小心碰青的手臂膝盖揉药油,把以前你教给我的礼仪再教给你,还教你坦诚说喜欢。”

  “你真厉害,就算在梦里见到你,我也硬不起来。高兴的时候,还要教你上我。”

  迟迟没听他言语,韩临开始笑,撞撞他肩膀,偏头看他:“吓到了?”

  上官阙伸手撩起韩临的额发,盯着他的眼睛:“你想让我喝药吗?”

  “这只是梦。”韩临平静地说:“你已经毁了我,我不能再毁了你。”

  上官阙眼睫轻颤,收走了手。

  韩临觉得有点闷,卷起了车窗的帘子,将头靠在窗边吸雨后的凉气。

  少顷,韩临唤:“师兄。”

  上官阙嗯了一声。

  “我还有几年?”

  马车行了一路,上官阙再没有讲一句话。

  第107章 不好(5)

  九月中的时候,舒红袖来信说今年想带孩子和傅池来金陵过年,韩临答应了她。再过两天,荆州白家来信给上官阙,讲今年过年丈夫留在家中招待客人,白映寒想带孩子陪哥哥。

  接信看完,韩临对上官阙拆穿她:“是她丈夫不敢见我吧。”

  又说:“她一个人带三个孩子,路上奔波太累了,真要见面,我年后过去看看她,你看可以吗?”

  要去得是两人同去,年前得准备接手医馆,事情很多,上官阙说稍等,去翻定好的日程,看是否冲突。韩临熟练地跪下去,拿脸去蹭上官阙。

  上官阙问:“你能靠近我了?”

  韩临嗯了一声,说我们年前去趟荆州也可以。

  上官阙摸着韩临的脸:“你不用这样。”

  韩临讲不出话,喉底只发出些含糊的声音。

  看他坚持,上官阙答应了此前的提议,捧住韩临后脑勺,接受着他的交换。

  结束的时候韩临呛得直咳,边咳边垂下眼睛,倒没吐出来。

  半天上官阙才回过神,低眉去看,见韩临闭着眼,脸色煞白,唇角鲜红四溢,口中裹满了血。

  给上官阙握住肩膀捏着下巴摇,不停唤名字,韩临半睁开眼,听话吐掉了东西。满口红白相交,这当口吸进点凉气,韩临又开始咳血,猩红源源不断顺着下巴蜿蜒流到了脖颈锁骨,却还在不停用袖口擦粘在上官阙身上的血。

  九月底,白映寒回信说恰好要在金陵谈桩生意,会带好几个乳娘看着孩子,她无碍,那时韩临给大夫轮番骂过几遍,离不开金陵,只得同意了。

  过些日子,金陵骤冷,城中的上官府别院改修完,通够了风,开始渐渐地置办东西,往里挪行李。

  徐家的少爷小姐随父母到乡下做客,小孩子长得快,不出一个月,徐家大小姐再去看那只荷花缸已不用垫起脚,她扒着缸问一旁的英俊男人:“上次的那朵花呢?”

  英俊男人一面为她妹妹绑辫子,一面为她解答:“莲花谢了,看见那个蓬头了吗,那个就是原来的花。”

  她很遗憾:“花死了呀。”

  男人告诉她:“只是花期过了,明年还会再开。喜欢的话,明年翻缸送你一截花藕。”

  她拍手说好,又牟足了劲去找,可是怎么也找不到那条美丽得好似涂血的红鱼。

  她好奇地又问男人:“我爹送的那条红鱼去哪里了呀?”

  韩临没有答话,她娘过去拧她耳朵:“你好多问题啊,有事回家问你爹去。”

  晚上一行人从乡下乘车去徐永修的寿宴,徐大夫悬壶济世,寿宴来了许多有头脸的人物,酒过三巡,聊起天来。

  徐仁正在给小妹张罗夫婿,媒婆拿来许多适龄青年,他一时定不下主意,便在酒宴上拿出来给大伙听,让帮着选选。

  说来说去,各有各的缺点。

  席间有人说了个人名,讲这人聪明肯上进,有名的孝廉,家底不富贵但殷实。

  徐仁面露难色,顾莲心直口快替他说了:“这人长得丑,我们家小妹见了一面就哭了。”

  徐仁说是啊可是长得俊的是给人捧着长大的,不会疼老婆。

  也有过来人,讲不如叫小妹自己来挑,或许小妹不在意有些缺点,家里人再怎么想,日子也是人家两口子过,哪个人没点毛病啊。

  徐家大小姐童言童语道:“上官伯伯就没有毛病啊,连戴了眼罩也很好看。”

  徐仁恨不得捂上女儿的嘴,但这时满桌人视线都已投向喝醒酒茶的上官阙,顾莲则拿余光瞄坐在上官阙对面的韩临。

  重阳生辰次日,韩临把话说到那个份上,顾莲亲眼目睹,为这对师兄弟的一角冰山心惊之余,以为二人要僵很久,可次日见韩临与上官阙照常言谈,仍纵容上官阙干涉。

  脾气再好的人,都不至于冰释前嫌得这样快。何况那日后,韩临私下曾向她问过寿限,那模样,像狱里的人问刑期。

  偏偏同上官阙相处,韩临又是那样的不动声色。从前有阵子,韩临心情不愉引得身体不适,如今一想,那便是后来吐血的前兆,可那时韩临却说不想麻烦上官阙,不让顾莲告诉他。

  她想除了惯坏对方,叫人愈发得寸进尺,没一点好处。如今忽而转念一想,又觉得既然活着是被折磨,那么紧逼之下尽快死掉,反而是解脱。自身的生杀之权交给了对方,对方一手促成,也怨不得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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