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清楚了,城南殡仪馆,晚上发生的,江大人等晚上再去吧。”谢皕安打回了电话。
于是江之沅和陆聿怀各自上班,约定了晚上一起去探探。
城南殡仪馆规模不小,只是位置偏僻,周边树影憧憧,不知何处偶尔传来几声怪异鸟叫,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像若隐若现的脚步声。
此时天已经全黑了,从窗外看过去,殡仪馆的灯关了不少,但仍有几盏亮着,像一双双冰冷的双眼,直勾勾注视着周围。
这里树很多,遮挡住了今夜本来明亮的月光,天空像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黑绒布,不透光,不透风。空气里充斥着阴冷潮湿的霉气,让人一阵阵地打颤。
两个人开车来的,江之沅远远停好车,走在遍地落叶的小路上。
往殡仪馆方向走了一会儿,江之沅突然停下了脚步。
陆聿怀回头看他,见江之沅拿出两张符纸,轻轻一捻烧了:“这符可以隐匿声音和身影,这殡仪馆看起来确实有猫腻,小心为上。”
两个人隐匿了身形,便从正门大摇大摆走了进去,门口看门的保安正把腿翘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一台滋啦作响的小电视,两人经过他的时候,正打了个绵长的哈欠。
“如果真是在尸体身上动什么手脚,那应该是在太平间附近。”陆聿怀在大厅里四处望了望。
一楼是接待家属和办白事的地方,晚上黑黢黢的,没有光,只有楼道里昏黄老旧应急灯在墙上投射出一条条影子。
一个不起眼的走廊深处,有一条通向更幽深处地下的坡道,比化不开的浓雾还要黑的黑静静蛰伏在尽头,散发着一缕缕可怖的腥气。
坡道口有指示牌,往下就是太平间了。
这天本来就阴冷潮湿,望着这通道口,陆聿怀觉得仿佛有谁提着他的衣领,往里毫不留情地灌了一杯冰水,但他倒不十分害怕,要是有鬼,有江之沅在,要是有人……
陆聿怀吸了口气,正准备迈步,突然一双微凉但干燥的手拉起了陆聿怀的手腕。
透过皮肤,能感受到细长的指骨不轻不重地力道,偶尔位移,指纹轻轻抚过肌肤,激起一丝颤栗。
陆聿怀抬头看江之沅,但江之沅似乎没有任何别旁的想法,一脸严肃正色,看起来只是本能地想要护一护普通人陆聿怀。
没有光亮的走廊里,一丝红晕悄悄爬上了江之沅的耳尖。
楼下显然是有人的,两人刚刚接近,就听一个房间里,一阵嘎吱嘎吱的刺耳摩擦声传来,这声音尖锐中带着好些钝意,听得人不由自主皱起眉头。
“别歇着了,赶紧起来搭把手,早点干完早点回去。”
“哥,我真不想干了,这几天我天天睡不好,你说咱们干这个会不会遭报应啊……”
“你净放屁,你在厂里起早贪黑一个月拿多少钱,来这半个月拿了多少钱了?”
传出声音的房间虚掩着门,一丝光从门缝里透了出来,像一个窄窄的黑洞,吞噬着周遭的光。
江之沅和陆聿怀悄悄站在门边,想多听两句。
突然,他们背后缓缓传来了一声推车吱呀的声响,像是凭空出现的,一个男人叼着一支没点的烟,推着一辆小车,从黑暗里走来,出现在他们身后。
虽然有符纸护身,但陆聿怀那一瞬间还是连呼吸都忘记了,他感觉到自己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手心立刻浸出了汗。
男人停下了,他似乎有些疑惑,但左右看看,又没发现什么异样,便摇摇头,推着车走了进去。
“聊什么闲天,快把今天的货装上来。”
“好嘞周哥。”
屋子里的人便不再说话,不知在干些什么。
江之沅觉得这样一直等着不行,便捏了个决,登时殡仪馆外传来了一阵异样响动,门口的保安被惊动了,他反应很快,陆聿怀马上就听到屋里响起了保安的对讲机声:“周哥,外面有动静。”
“小勇在这等着,你跟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江之沅和陆聿怀隐匿进黑暗中,等两个人跑出地下,立刻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太平间的门。
身影可以用符隐匿,但这门无人自开当然无法掩饰。
那个叫小勇的男人听见门吱呀的声响,转过身来,望着大开的门,空无一人的房间,一下子僵住了。
过了小半会,他开始发抖,牙齿被咬得嗒嗒作响,脸上的血色越来越淡,最后脱力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使劲往墙角蠕动着。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啊——”
江之沅没管他,他看了一眼台子,上面躺着一个人,死去多时的躯体泛着青灰,胸腔被剖开,几根肋骨都不见了,正放在旁边一个托盘里。
这地方像是在做手术,却又并不在意无菌和卫生,因此倒更像是个屠宰场,处处散发着并不新鲜的血腥气和腐败的难言臭味。
“看来这殡仪馆盗取死人骨的事属实,只是不知道他们拿去干什么。”
江之沅担心吓到陆聿怀,微微侧过身,挡住了他的视线,完事了才想起来,陆聿怀是个货真价实的外科医生,经常把病人血呼拉喳地剖开来着。
陆聿怀点点头:“他们总要把骨头运出去,我们一会儿跟上看看,只是这男的吓成这样,估计要打草惊蛇。”
于是江之沅冲男人打了个响指,男人立刻眼神清明了,很快站起来身来,完全忘记了刚才的事,好像只奇怪自己刚才为什么坐在地上。
两个人出来躲在走廊角落的黑暗里,空间太小,能感受到另一个人呼吸的浮动和温度,挠得人发痒,感受到陆聿怀在暗色里直勾勾的视线,江之沅别开头,错开了一点点角度。
过了一小会儿,刚才离开的两个人回来了。
“没事,接着装吧。”其中一个对一脸探究疑惑的小勇说。
他们很快一人推着一辆小车出来了,没有走正门,而是从一个隐蔽的后门出去了,江之沅和陆聿怀安静地缀在他们身后。
后门更是一丝光亮也无,一辆破旧发黄的面包车正停在那里,三个人把推车上一箱箱的东西搬上了车。
把东西搬上车之后,那两个人就回去了,而那个叫周哥没急着上车,而是靠在车上慢悠悠吞云吐雾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把烟随手一扔,上了面包车。
作者有话说:
----------------------
第15章
看起来这个被叫作周哥的男人还是有点儿警惕性,车上了路,他时不时就看一眼后视镜,担心有人跟踪。
但早趁他不注意,江之沅把一把符在他背后烧了,周哥吞云吐雾的时候夹着那烟一起吸进去了,因此哪怕此时身后跟着的是个警笛大作的警车,他也会只当自己耳鸣。
深夜的道路上除了这两辆车,再也没有旁的人旁的车了,寂静凛冽的空气带着一丝夜的潮意很快在小小的车里盘旋蔓延。
说起来车里真是私密暧昧的空间,狭窄的空间里,两个人在这里动静相闻,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能泛起涟漪,每一声交谈都像是耳语,尤其当外面的光线比这车里更暗淡的时候。
江之沅修长纤细的手指轻扣在皮革的方向盘上,并不扣实了,骨节分明而白皙。
陆聿怀在一片寂静里错眼看着,那偶尔敲击的双手仿佛有什么魔力,在这茫茫深夜,不一会他就缓缓闭上了眼。
江之沅分神出来,偷偷偏头去看。
陆聿怀垂着头靠在车窗上,毛茸茸的脑袋一点一点的,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在冰凉的车窗上呼出一小片白雾,不知在睡梦中想什么,俊朗的脸上显出些温柔的神色。
看着这堪称温情的场景,似乎两个人是开车赴一场秋游,天一亮,就能并肩在凉意未散的山尖上看一场未必多么震撼,但一定让人难以忘怀的日出,末了会搭起一顶小帐篷,面对着群山与飞鸟发一整天的呆。
江之沅忽然觉得难过,这判官真不想干了,他也想一箪食一瓢饮,过个正经人日子。
可他立刻又想到,正因为自己当年做了这判官,才有了和陆聿怀重新认识的机会,不然他和陆聿怀,早就一人一坟头,望土兴叹了。
江之沅叹了口气,伸手调高了车里的温度。
过了小半会儿,正是天色最浓的时候,破旧的小面包车越开越偏僻,最后开到了城西,穿过一大片麦田,眼见着进了一个村子。
陆聿怀揉揉脖子,清醒了:“这是哪儿,村里?”
“嗯,他们这地方选得很偏。”江之沅伸手关了车灯,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
这村子看起来和普通的村落没什么不同,沉睡在夜色里,连村口看家护院的大狗都懒得抬眼,眼皮子耷拉着,整个村只有零星几盏灯亮着,空气里散发着来自黄土的腥气。
而前头的面包车没停,车速不知为何降下来了,缓缓开在村里坎坷不平的道路上,被颠得发出铁皮撞击的声响。
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net/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找书指南 | 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