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后,再也没有人给他炖参汤,没人唱着歌儿哄他睡觉,更不会有人在下雪天陪他堆雪人了。他没有阿娘了……
他浑浑噩噩地走出那座被大火吞噬的房屋,阿娘的身体被大火淹没。他一路走来看到了很多人,给他做木雕的小木匠,陪着他一起长大的小丫头……喜欢逗他笑的守门小厮。
就在这月明千里,平淡无常的一夜,他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和朋友。他刚得到那些人的爱时会感到惶空无措,会觉得自己有些配不上,但渐渐的他适应了这种生活,他原本打算一辈子留在这里了,为什么为什么要毁了它?
他不过想要有一群爱他的人陪着他一起生活,难道这也是奢望吗?
就当他呆坐在大火时,旁边那栋高耸入云的栖凤楼轰然倒塌。大楼倾倒的声音将远处密林栖息的鸟儿都惊起了,那栋大楼是宣世珣,是宣氏全族给他的独一无二的偏爱。他就是因为这份爱才留在这里的,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不!
火光照进了他那瞬间被仇恨染红的瞳孔。
不!他不能现在就死,他要向杀死宣氏全族的凶手复仇,这个世间的不公复仇。这个凶手夺走了他最珍爱的东西,他也要同样回报那个凶手。
“咚——”他一头栽入那条寒冷彻骨的池塘里。谁也不知道在宣府后院的那座池塘连接着通往外面的河流,他想他要是真的能游出去,就是上天让他去复仇,如果他游不出去,他便能去天上跟亲人朋友相聚。
在冰冷的水里那种痛苦窒息的感觉远没有失去亲人浓烈,他忽然觉得呛水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希望。终于在他濒死之际,他爬上了岸,他看到了远处那一片燃烧的火光,那火埋葬了他的过去。
亲人朋友都死了,宣府变成灰了,栖凤楼也塌了,这里也没什么他值得流恋的了。
……
今晚的月亮跟宣府被灭的时候一样明亮。宣凤岐每往那堆废墟里走一步,心脏就像被勒痛了一分,过往的一幕幕好似浮现在他的眼前。这些断壁残垣都在提醒着他,他有着美好的过去。
有着疼爱他的祖父、阿娘以及朋友。
而就在这时,他忽然被废墟中的一个黑溜溜的东西吸引了,他弯下腰来捡起了那个沾满泥污的东西。那是一个用黑檀木刻成的小狗,那小狗栩栩如生坐在那里,就好像冲着刚回到家的主人笑。
宣凤岐也不知怎的了,他的视线一下就被泪水模糊了。
柳四娘见状走上前来:“我得到你们宣家遭难的消息已经是一个月后了。当时新帝登基第一个过不去的便是我们柳家,我的父亲也因为背负上谋反的罪名而被处斩。他们都说宣家人都死绝了,连你也死了……可是我怎么都不愿意相信。虽然柳家落难后也是死的死伤的伤,可是我还留着一命,只是我从那以后便被卖为了官奴,入了烟花之地。这些年我始终不相信你死了,我一直想办法让人打听当年的事,可是宣氏族人一夜之间全部消失的事在扬州之中人人避之不及,很快他们便忘了有这回事了。”
宣凤岐从自己衣中拿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擦拭着小狗身上的灰尘:“所以说,这些年四姐姐一直在花云楼,并未出去吗?”
柳四娘听到后连忙摇头:“不!我们柳家死了那么多人,全都是败皇帝所赐,我恨那狗皇帝,恨大周!所以这些年来我也利用在花云楼里积攒的人脉联络柳氏当年流落在外的族人。我原想着去玄都找那狗皇帝报仇的,可是没想到报应不爽,那狗皇帝竟然如此命短,才登基了十一年便驾崩了。他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有眼,只可惜我为了这个计划筹谋了十一年,到最后让那狗皇帝死竟然这么简单。”
柳四娘提起谢玹的时候简直恨得牙根儿痒痒,但说到最后她送了一口气仿佛是释然了。她此刻苦笑着走到了宣凤岐面前,她看着宣凤岐那张俊美的面庞,“还好,小凤岐你还活着,往后你就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你了。”
宣凤岐听到她这样说后往后退了一步:“那恐怕不能如柳姑娘所愿了。”
柳四娘听到他话中的生疏后微愣了一下,明明刚才宣凤岐都想起一切来了,为什么现在还称号她为“柳姑娘”?
柳四娘见状低下头来露出一副伤心的表情:“小凤岐,我知道你还在怨我。你怨我当年为什么不早点儿去找你,如果当年早一点去找你,说不定你就不用受那么多苦了。对了,这些年你都去了哪儿啊,你知不知道我找的你找的很辛苦,我托人几乎走遍了大江南北,却换不来你们的一丝消息。”
宣凤岐避开了她想牵住自己衣袖的手:“柳姑娘当然找不到我,因为我就是那个玄都城挟持傀儡皇帝上位的襄王。”
柳四娘此刻就像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似的,她忽然掩面轻笑了一声:“小凤岐你怎么可能是那个襄王?”
不可能的。之前的那个皇帝谢玹可是跟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啊,他怎么可能……
而就在此刻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行黑衣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他们皆跪在地上复命:“属下一时疏忽,竟不知王爷已离开花云楼,幸好我们的人看到了有人鬼鬼祟祟走出了角门,属下知晓后立刻带人前来了。”
与此同时,柳四娘不敢置信缓缓转头看向一脸冰冷的宣凤岐:“所……所以,你真的是?”
宣凤岐微微点了一下头:“是。”
柳四娘忽然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在沸腾,她企图想在面前这个男人脸上找出一丝跟记忆中那个玉雪可爱的孩子重合的地方,可是除了这张脸仍然那样艳丽漂亮外,她竟找不到当年在一起那些快乐的时光了。
面前的这个人变得有些陌生,甚至说是冰冷。但很快她的愤怒便占据了他的理智,还未等那些侍卫反应过来,她便抬起手来“啪”给了宣凤岐一巴掌。她拉着宣凤岐往前走了数十步,就当那些暗卫想跟上前时,宣凤岐朝他们摆了一下手。
柳四娘确认她在这里大声说话也没有什么问题后便怒气冲冲瞪着他:“我从很久以前就知道,皇城里多了一个叫宣凤岐的襄王,他对着狗皇帝献媚讨好,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够得到名利权势。他甚至甘愿雌伏人下,我不是没有怀疑过那个人就是你,可是以我们多年的情分,我便立刻打消了那个念头。因为我知道你是不可能以身去侍仇人的,我没想到那个人就是你……”
柳四娘此刻就像崩溃一般大哭起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知道他是我们的仇人吗,当年狗皇帝杀了一直跟你父亲合作的昭德王,他登上皇位后你们宣家立刻就惨遭灭门了,说不定这一切都是他做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这个样做对得起姑母,对得起你祖父吗!”
宣凤岐平静地听着她的大声哭诉,他似乎不打算解释这一切。毕竟柳四娘说的基本都是真的。
柳四娘看见他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后又恨铁不成钢想要动手,只是她的手刚举起来便看到宣凤岐脸颊上刚才的那五指浮红。她心里顿时生出了一阵愧疚来,她放下了手紧紧攥成了拳,她将带着希望的眼神投向宣凤岐:“小凤岐,你做这一切一定是有苦衷的对吧,你跟我解释呀,只要你跟我好好解释,我们还跟以前一样。你记得你临行前送我的那块方块吗?”
说完,柳四娘便从自己怀中的口袋里拿出了那个四四方方的方块。那上面的形状已经复原了,上面的字和画完整地显现出来。方块上面画着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小女孩,旁边用梅花小篆一笔一画写着——四姐姐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万事如意,岁岁平安。
柳四娘指着这方块说道:“当年我们柳家获罪充公,锦衣玉食不再。我无论多难都没有忘记过你,这个东西我一直待在身边,其实在我离开扬州的第二年我便把这个东西复原了,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所以,小凤岐,你快点给我解释呀,只要你说一句不是那样的我就相信你!”
女人说到最后都有一种偏执的发狂了。
宣凤岐平静地看着她倾诉着过往,待她说完之后,他冰冷开口:“没什么好解释的。”
柳四娘愣在原地,她睁大双眼:“什么意思?”
宣凤岐此刻抬起头来直视着她的眼睛:“就如同外面传闻的那般,那些都是事实,所以没什么好解释的。”
柳四娘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心里怀揣着的最后一次希望也破灭了,她就像脱力似的双手垂了下来。她露出讥讽的笑:“所以你出卖了自己给那狗皇帝对吗?”
宣凤岐听到他这话紧锁起眉头来:“随你怎么想。”
柳四娘忽然大笑起来,只是笑着笑着她的脸上尽是痛苦无奈的表情,她抬起头来忿忿盯着宣凤岐:“既然如此,那我便与你断绝关系,我柳青婉绝对不可能跟你一样对着仇人还能笑脸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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