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嚣说:“我从不为任何人买命,泯然众人矣,戴不住世人给的高帽。”
沈凭道:“你若有意留京......”
钟嚣毫不留情打断道:“我要不起你这位尚书大人的赏识。”
屋内瞬间陷入一阵静谧之中,一句讽刺,任谁都听得出来。
自从沈凭上任吏部尚书后,吏部当中有数不清的同僚不满他看在其中,但他选择视而不见。
朝中两派风声鹤唳,他也充耳不闻。
徐泽海斩首后,魏都大街小巷的蜚短流长他更是置之不理。
但眼下,他却被一初见之人冷嘲热讽,可想天底下的才子,又是如何看他不起。
臭名昭著的墙头草,背着功名上位,在旁人看来和鸠占鹊巢竟别无二致。
沈凭沉下心中愠怒,皱眉问:“那我如何坚信你有忠心?”
钟嚣凝视着他说:“大公子,人情债,买不了忠心,何况我资质平庸,忠心并不能让我高枕无忧。”
话落,两人在沉默的争锋中相视良久,他们之间藏着锋芒,从不让步,即使相互揭短,也要把对方割得满身伤痕,言语间咄咄逼人。
恃才傲物,这本就是每个才子都会有的。
若非知晓他曾是官州名才,换作任何人都瞧不出钟嚣通晓文理,旁人所谓的腹有诗书气自华,但在他的身上几乎瞧不见一点。
可那流露出的傲气,却一分不减。
沈凭沉吟须臾后道:“接受自己平庸,是很高的素养。”
“狗屁素养!”钟嚣嘲弄一笑,“芸芸苍生,如我这般之人数不胜数,老师门下并非只有我一人,要不是多亏这首破词,我还是江州岸边的一条虫。今日你与燕王登门,我便如实交代心里话。”
他面容肃然,直起身子续道:“天涯海角,只此一句,我钟老三报恩,绝不会是舍命,奉命行事,尘埃落定,功成身退。”
沈凭抿唇不语,只是静静看着他。
钟嚣却笑问:“我就问你答不答应。”
谁知一声话落,他们耳边就听见毫不犹豫的回答。
“没问题。”赵或端着做好的菜进来,来到他们面前后,移开暖炉,摆上炕桌,把手中那道色香味俱全的热菜放在沈凭的跟前。
他没有坐下,而是站在一侧说:“本王只要你安分守己,无需你舍己为人。”
钟嚣的视线落在桌上,垂下的眼帘遮住他眸底的所有思绪。
赵或看了眼无动于衷的沈凭,知晓今日这场面谈并不顺利,随后把目光落回钟嚣的身上,道:“魏都不需要你,不过越州可能需要,无论你服不服从,这就是本王的命令。”
说罢,他转头朝厨房而去,只留下满屋的压抑。
沈凭未料赵或竟会安排他去越州,他心中原本打算调查孟悦恒钱库一事,今日前来的计划便是劝对方去越州,现在看来,倒也省得他费口舌了。
只可惜,钟嚣虽去越州,但钱库一事是秘密,没有合适的时机调查。而有关孟悦恒死前所言仍旧是个未解之谜,他现在毫无头绪,根本查无可查。
天王老子为何不管孟家?
饱餐一顿后,四人再次端坐下来商讨启程之事,赵或为钟嚣在越州安排了官职,定了数日后启程离京。
钟嚣官职落定,流言蜚语如破冰,再无一人提起此事,过去所有也渐渐被寒风吹散。
不日后,沈凭意外收到两封来自章伸的书信,信中有一封是举荐信,还有一封是闲言碎语。
拆信之时,正是章伸和钟嚣启程当日,他率先展开那封私信,细细把上方的每一个字都看完。
直到视线落在其中两行字——
昨日听你二人提起《关洲词》,这篇词能被天下皆知,是以上下阕水平颇有差异,如今真相大白旧事重提,文人学子对此缺陷嗤之以鼻。
可无人知晓,上阕乃老三在十岁登山所作,而下阙是他家破人亡所写,这不过是他平生不值一提的作品,比起他最终落得狼藉一地,碧血丹心不过浮云朝露。
眨眼间,沈凭猛地起身,抓起桌上的书信塞到怀里,提起衣袍朝外跑去,迎面看见今日相约的陈写出现时,也顾不上叙旧,着急问道:“马车!有马车吗?”
陈写见他惊慌失色,断定有要事发生,连忙带着他朝府外跑去,“大公子这边!”
两人上了马车急匆匆地朝城门外而去,疾驰的马蹄将积雪溅起,任由寒风将帷裳吹得作响。
马车一路飞驰,出城时更是犹如一阵疾风,吏部尚书的令牌让人眼花缭乱看不清,转眼便消失在了城门,守城的士兵只能前去通报巡防的贺宽。
沈凭回想钟嚣承认上阕并非自己所写时,当时不解他为何会生怒,是因为启州的上阕,的确出自章伸之手,初衷也许是为了让《关洲词》变得更加完整。
然而钟嚣才华横溢,根本无需靠着区区一词向世人证明什么,所以他保留了缺陷,把人生的变化彻底抒写,结果如何,也许他根本不甚在意。
可偏偏有人以此为珍宝,用三寸不烂之舌换了功名利禄,将他的人生视作俗物,十年寒窗抵不过三代从商。
所以他怀恨却不自知,唯有提起《关洲词》,才会让他疾言倨色,嚣张到让人敬而远之。
错了,错了,错了。沈凭腹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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