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曦不是不明是非,而是不懂人情世故间的弯弯绕绕,在复杂的世间,倒显得不入流,但他确实守住了那颗本心。
李自牧没有做到的事,竹曦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却做到了。
他才是李自牧一直所追寻的渴望。
李自牧习惯了拿他与苏安作比较,但竹曦与苏安本来就是天南地北的两种人。竹曦的爱直接而又浓烈,李自牧一直都是知道的。
他只是不愿意承认,他的爱人是出身如此不堪的竹曦,所以给自己不断寻找借口,不断逃避,不断否认。
被陈信摔在桌上的食包已然凉透,油渍渗出包纸,膻味若隐若现。李自牧跌跌撞撞地将它捧在手里,一点一点地拆开纸包。
只有西北才有最正宗的烤羊肉块,京城的就算再新鲜,也不是那种滋味。更何况冷了变硬,膻味就更难以掩盖,难以入口。
李自牧拿着食包往竹曦的手中递,竹曦的手虚虚地垂下,不论李自牧怎么握都握不住。
明明是竹曦要他去买的,现如今他倒不吃。若是换作从前,他肯定会笑着让李自牧和他一起吃。竹曦想要的,是什么滋味呢?
李自牧塞了满满一口的冷羊肉,使劲嚼烂它。辣味直冲鼻腔,李自牧呛得直咳嗽。但这是竹曦要吃的,他要记住。
这是竹曦爱吃的,这是竹曦爱吃的……李自牧一遍一遍地在心里默念,一口一口地往下咽。
现在看来,竹曦也是一次次地在迁就他,为何,自己就从来没有迁就过他一次?
这夜漫长而又寂静,李自牧浑浑噩噩地坐到天明。
府里的宾客没有在意这座小院发生的事,还在为婚宴而喜笑颜开。
只有匆匆而过的下人敲响了房门。案理说人死尸身不能过夜,况且大喜临门,若是死人的事被其他人知道,恐怕不好。
蕊娘离开,自然还有旁人顶替她的位置。新管事急匆匆地来,想要和李自牧商量丧葬事宜。
李自牧却对这件事闭口不谈,他不想承认竹曦确实已经死去,更不想提要为他选什么样的棺材。
新管事犯了难,不为竹曦准备棺材,难道要用席子草草裹了,丢乱葬岗随意埋了吗?
正这么想着,新管事再抬眼一看,好歹是将军的小妾,怎么人死了,这位连一滴泪也没掉,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自牧不是不想哭,而是哭不出来。这一切都来得过于突然,以至于让他手足无措。
他习惯了颓唐地活着,竹曦的骤然离世,让他幡然醒悟。包括竹曦在内的所有人都离开了他,都是带着不甘与恨和他诀别。
李自牧怀疑自己究竟是怎么一步步走到这般田地的。
如今的他,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第16章 我害死了他
新管事斟酌着开口:“还有……还有将军,您这一身喜服应该换下,宫里还要改……”
李自牧回过神,这身喜服在时刻提醒他,他还要娶宋澜婷,他的婚宴还是会如期举行。
宋澜婷不爱他,他不爱宋澜婷。这场婚事他们心照不宣。宋澜婷不干涉他,他就理所当然地以为竹曦不会介意。
但竹曦对他生气,说他在意这场婚宴,在意李自牧娶女子为妻,在意李自牧心里有没有他。
这件衣服有如千斤石一般压在李自牧的身上,李自牧难以呼吸,他迅速地脱下喜服,他不应该在竹曦面前穿它的。
“再……再换个大夫来看看,”李自牧失神道,“他还年轻……他不应该这样的……”
新管事抚身接过喜服,逃也似的离开院子。床榻上的人分明就已经死了,将军不愿意收尸耽误了婚宴,到时候宫里再怪罪下来,李自牧就算再劳苦功高也不能不罚。
李自牧倒一点也不在意这件事。所有人离的离,散的散,他要的这些名利现在分文不值,皇帝若是想拿走,他不会再阻拦。
他躺在竹曦常坐的那个躺椅,对着满园的好风景,一夜未眠的他疲倦地闭上双眼。
脚步声渐近,就算是在睡眠之中,李自牧还是警觉的醒来。这一觉竟睡了半天,现下已然是日薄西山之时。
是管事叫来的大夫吗?
人影款款走向他,李自牧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觉得那人像极了竹曦,等到回神时,这个名字已然脱口而出。
“原来他叫竹曦。”
李自牧猛地站起身,眼前一片灰黑。片刻之后,他才看清来人。
来人是苏安。
苏安立于庭中,垂眸问道:“你起的吗?”
“他原来叫阿竹,「曦」字是我取的。”李自牧自顾自答道,“朝阳,很适合他。”
苏安抬眸,走向撒着余晖的池塘:“说起名字……从前在书府念书时,老夫子曾问你,「自牧」为何意,问你阿爹为何取名自牧。你记得那时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记得。”李自牧回想起来,“我说,我爹想让我当牧童,自己去放牛。”
想起往事,李自牧微微苦笑:“夫子说我木鱼脑袋,自牧分明是「谦谦君子,卑以自牧」之意,我爹想让我当君子。”
“李自牧,那你是君子吗?”
“我不是……”李自牧痛苦地闭上双眼,“我害死了他,我失信于你们……苏安,抱歉,你也应该恨我的……”
苏安摇头,淡淡地说:“我并非完人,你爱的执念只是你想象中的我。七年前,我让你放下,你说放下没那么容易,但我竟不知,你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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