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郑思颜，纪野自然是最先发现陆疏变化的人。
平时陆疏默许他接近的时候，纪野满心喜滋滋，知道陆疏在纵容自己，成功肢体接触的同时，也敢跃跃欲试再进一步。
可现在别说碰一下手指，揽一下肩膀了，正常交流之外，陆疏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愿意分享给他。
这真是天塌了。
美食也没办法抚慰心灵，纪野蔫了一会儿，整个人看上去没精打采的，就连在旁陪着猪咪玩的小瑜都发觉不对劲，偷偷瞄他好几眼。
可纪野是谁啊，真蔫也就那么眨眼的功夫，转瞬就跑到陆疏跟前要以商量怎么救人的借口跟他说话去了。
陆疏很配合。
说自己的想法，也提建议，看着一切交流顺畅，但计划商量完毕，立马起身走人。
正准备蹭一下他搭在膝上指尖的纪野：？不是？
最让纪野受不了的是，当晚入睡前，陆疏竟然取出了一顶新的帐篷，当着他的面搭了起来。
纪野真受不了这个，当即上前阻止：“陆疏！”
他抓住陆疏手中的东西，不让对方继续：“你这是要干什么？本来我们就是睡在各自的睡袋里，再搭一个帐篷不是多此一举吗？”
“是吗？”陆疏朝他挑眉，明晃晃的挑衅意味，不加丝毫掩饰：“反正现在也没事做，搭个帐篷不费多少时间。”
“……”纪野：“我的意思是，你单独睡会很冷的。”
陆疏：“不是有取暖器吗？而且睡袋还挺保暖的，到时候把猪咪抱来跟我睡。”
纪野：“你让它帮你取暖，还不如让我……”
陆疏淡淡打断他：“我早上说过什么，你应该还没忘吧？”
纪野顿时卡住。
陆疏朝他微笑：“反正你也不在乎自己的安危，总是这样的话，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万一你遇见危险我帮不了忙，或许以后真的就只有我一个人了，我要提前适应一下，请谅解。”
这话说的可谓十分不客气，纪野只觉得后背一阵发麻，瞬间就听懂了陆疏话里的潜台词。
他是在担心自己回不来。
纪野的手往下滑抓住他的手腕，低声道：“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陆疏仔细端详他的神色，须臾，又道：“不，你根本不知道。”
纪野故技重施，小声用撒娇口吻道：“我真知道了……”
陆疏：“你只是意识到了我在担心你，为了不让我担心，你以后或许会注意的。但要是哪天到生死关头，在你觉得舍弃你就能让我活的情况下，你还是会这么做的。对吧。”
纪野猛地抬眼。
陆疏：“被我说中了？”他轻轻挣开纪野的手：“所以这跟没答应我有什么两样？”
纪野一时惊诧，竟然忘记反驳，以及重新抓住陆疏的手。
是的，陆疏说的一点没错。
可陆疏是怎么发现的？他可从来没表现过什么啊。
况且在前期的时候，他积极囤货，减少外出，末世后方方面面都有注意，很少让自己陷入险境——除了昨晚。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他都像是一个正常的、爱惜生命的普通人。
谁会莫名其妙怀疑一个普通人的求生欲？
换做是陆疏之外的任何一个人，要是单方面认为纪野是个大公无私到会为了别人的性命而牺牲自己的人，他都会觉得对方太自以为是。
可这个结论是从陆疏的口中说出的，纪野实在无法反驳。
亦或是，这本来就是事实。
纪野想象过自己因为意外而死在车道上的画面，或许场面有些惨烈，但要是车辆同时起火，倒是能顺顺利利一起火葬了。
他的账户余额足够赔付昂贵的赛车费，遗嘱什么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至于身后事么，好像也没什么考虑的必要。
或是私人飞机失事，新闻报道后，得知他只是打飞的去某地吃一家手工冰淇淋，暗地讥讽一句活该。
意外死亡的方式太多了，纪野幻想过许多种，却好端端地活到了现在。
主动去死吗？那有点对不起他自己。
他好像需要一个合理的、甚至可以说是成就自己的死法。
最好能称得上是轰轰烈烈，精彩到让自己在死前都感慨一句可以被称作是电影画面的方式。
他就是这么有病。
只是很可惜，太过精彩的死法大多是在成就另一个人的情况下实现的，纪野身边并没有这样的人出现。
要他奉上性命，也得看对方配不配，有没有这个资格。
陆疏有。
虽说他现在还没有这样的想法，但陆疏说的没错，真到那一天的话，为了对方，他会欣然赴死的。
尽管有些不合时宜，但纪野想起了很久之前，陆疏曾经为自己编造的那个梦，后来被他亲口确认了大部分的真实，但陆疏似乎省略了有关于纪野死亡的部分。
现在看来，竟然是他梦想成真了。
第41章
陆疏见纪野一直不说话, 短暂地不忍心了一下，想着自己是不是把话说太重了，没忍住抬眼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却让陆疏本已经消了不少的火气瞬间点燃：纪野那是什么表情？
明明就是期待的不得了的样子！
他在期待什么？？？
“喂。”陆疏冷着脸：“你在想什么？”
纪野攥紧微微颤抖着的双手, 主动避开了陆疏看过来的视线，轻声道：“我在反省错误。”
陆疏往前逼近一步, 几乎要撞到纪野鼻尖：“说谎。你没有。”
纪野没躲, 但也依旧没有望向陆疏的眼睛，口是心非般道：“我只是不想让你一个人陷入险境, 所以才那么做的。”
“这件事情你已经说过了，不用再解释。”陆疏继续抬脚往前，逼得纪野步步后退，明明比他要高一些, 气场却莫名矮了一截。
直至后背抵上墙壁, 脖颈被陆疏的虎口抵着抬起头来, 纪野这才不得不抬眼与他对视, 眸色有些暗。
陆疏面色冷肃：“对于我刚刚的话，你有什么要反驳我的吗？最好别转移话题,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纪野垂下眼，密密的睫毛遮住他眼底的情绪，在眼睑处铺开一片沉沉的阴影。
他沉默了片刻, 说：“没有。”
陆疏怒极反笑：“也就是说, 你不准备改咯？”
纪野：“你想要听真话的话, 我的回答是, 我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陆疏逼近他的脸：“因为你所谓的正确，留下我独自一人没关系，让我活在痛苦中也没关系？”
纪野的瞳仁颤了颤。
陆疏：“为什么这个表情？是没有想到会有这种可能性吗？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吧，我是喜欢你的, 所以你要是死了，我难道会没有一点反应吗？”
纪野咬紧牙关：“但是，时间总会……”
“会你爹。”陆疏面无表情道：“如果真的会的话，我现在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纪野猛地抬头：“你是说……？”
陆疏淡淡：“我不跟你提这件事是不想再回忆过去了，并且单方面认为只要这次不再重蹈覆辙就不会再陷入当时那样的境地，你也就不会再做出类似的抉择。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是我错了。”
他分手手指捏着纪野的脸颊，微微用力，在他的脸上捏出一点看似稚气的弧度，迫使纪野仰头靠在墙壁：“而且我跟你说过，我早就没有家人了，对我来说重要的人少的可怜，你怎么能认为你离开之后我能心安理得地活下去？你去送死的时候，到底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最后的那几句话，根本就是对着上辈子的纪野说的。
“……”
纪野震动不已：“陆疏……”
“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成功当上了英雄？”陆疏咬牙道：“我有说过我需要吗？我甚至在求你，哪怕我们一起死也没关系，但你又是怎么做的？”
陆疏再次用力，面色冷的像块冰：“我知道你一直很想知道之前都发生过什么，我又是怎么死的。好啊，现在我告诉你，你独自去送死之后，我把当天跟我们一起逃的人安顿好，就被研究所的人抓住了。”
“我死在研究所的地下室里，求生欲望并不强烈。”陆疏冷声道：“如果没有重生的话，这就是你和我的结局。怎么样，满意吗？”
-
“怎么样，门锁好了吗？”
“锁好了，为了怕他们撞开，我还用档案柜和能用上的桌椅板凳把门挡住了，到时候我们守住那个门，确保他们进不来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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