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钟冥听到声音,抬眸向窗外望来,对上兰决时嘴角扬起一抹胜利般的笑意。
“唰——”
兰决面沉如水, 湛蓝色灵力笼罩全身,空气中水汽骤增,弥漫起朦胧雾气。
这下顾从星也感应到外界变化, 他睁开双眸,正见到兰决破门而入。
一贯从容不迫的步伐此刻竟带着汹汹气势, 眨眼间就已来到顾从星与钟冥面前。
“你们, 方才在做什么?”
琥珀色的双眸中晦色翻涌, 落在顾从星面上——准确地说, 是他的双唇之上。
“……大师兄?”刚从全身心内检调息的状态中苏醒, 顾从星神色略显迷茫,“我和小师弟在修炼。”
“如大师兄所见, 我在助师兄恢复灵力。”钟冥整了整顾从星衣领,竟带着些闲适意味, “师兄已无大碍了。”
此时屋外的元赤也在一番纠结后迈步而入,他的鼻尖动了动, 无声地松了口气。
“看来是不需要我了, 那我就先……”
可他话还未说完,就被兰决打断:“不, 还要劳元道友再为从星检查一番。”
同时,兰决的视线又自下而上地扫视钟冥, 声音中透着冷意。
“小师弟,下一场便是你出战,还不去做些准备吗?”
钟冥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一番,片刻后扬唇道:“是, 大师兄。”
与兰决擦肩而过时,钟冥的声音极轻地飘在他耳畔:“师兄已被我治好,大师兄,可惜晚来一步。”
兰决不作言语,面上寒意更甚。
元赤的目光扫过这几人,眉尾带着刀疤的英气面容上竟浮现出不自在神色,走到顾从星面前,神色颇为复杂。
“……你,就是顾明庭的弟弟顾从星?”
顾从星望着面前小麦肤色的青年,平静道:“是。我知道你,元赤道友。”
元赤点了点头,向着顾从星腕间伸出的手顿了顿,犹豫片刻后悬在顾从星脑袋上方。
但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元赤清咳了声,对顾从星道:“要不你站起来吧,我给你检查一下有无遗留之症。”
顾从星:??
他自然知晓元赤是兰决请来为自己疗伤的,可却不知为何此人竟是这般忸怩作态。
顾从星带着询问的目光望向兰决,却只见兰决站在不远处,双唇轻抿,一言不发。
元赤将手搭在顾从星肩上,运转灵力为顾从星探查一番,片刻便后收回了手。
“无碍。身上伤口都已经治好,灵海虽被损耗过度但的确已经恢复不少,之后只需修养一番。”
元赤扯了扯唇角,神色颇有些无奈:“还真是个简单活。”就是不远处那家伙的目光已经快将自己洞穿了。
“劳烦元道友了。之后我会将剑谱送到峰上。”
元赤得了这句逐客令,反倒是松了口气,脚步极快地离开了院落。
顾从星亦感受到非比寻常的氛围,对兰决问道:“师兄是承诺给他剑谱?我这里亦有剑法道谱,可以……”
“不必。”
兰决竟打断了他,转息间就已来到他身前。
“……大师兄?”
回应顾从星的是兰决扬起的手臂,他略微用力,就已将顾从星推倒在床榻之上。
顾从星撑着身子坐起来,刚想发问,就已被一把捏住下颌。
“喂、大师兄?你究竟怎么了?”
顾从星眉峰蹙起,琉璃黑眸望向兰决。
兰决垂眸不语,目光一遍遍扫过顾从星双唇与下颌,拇指轻移,压在他下唇之上,柔软的唇瓣被揉捻出不同的形态,颜色越发红润。
“从星,你真的不知钟冥对你在做什么吗?”
“做什么?他不过是给我清净灵台、恢复灵力,你反应为何这么奇怪——唔?!”
就在顾从星张开嘴驳斥的同时,兰决竟趁着这空隙,直接将食指探入了他的口中!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压着顾从星的舌,缓缓向前,竟带着极为强硬的意味。
“唔、咳……”
直到那根手指伸到舌根处,又在其上来回打转了一圈,兰决才收回自己的手,扯出一丝银色的津液。
他凝视那根手指片刻,覆着阴云的眉眼才一点点转晴,琥珀眸中也恢复明净光彩。
“咳咳……兰决!你究竟在干什么!”
顾从星又剧烈地咳了几声,一把站起来,双手攥紧兰决的衣领,将他扯到自己面前,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你这是发什么疯?”
秋水明眸中倒映出顾从星愤怒的面容,兰决眨了眨眼,却移开了目光。
“抱歉,从星。我只是担心,你被人占了便宜却不自知……”
“你在胡说些什么?!”
顾从星扬起脑袋,与兰决的脸贴的更近:“钟冥是我们的师弟,为何要这样揣测他?”
兰决听了这话却神色一滞,双眼微微眯起,直勾勾地与顾从星对视。
“从星,难道你对小师弟的心思,当真全然不知?”
他说出这句话便咬了咬自己下唇,还未等顾从星回应便又极快地补了句:“难道你从未察觉到他人对你的目光?你当真感受不到其中的——”
“够了!”顾从星皱着眉打断兰决的话,呲着牙道,“现在先别扯其他人怎样,兰决,那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平时根本不是这样,你为何突然做出这种强硬举动?”
兰决的声音登时消散,如画面容之上竟是一副空白神色。
顾从星紧紧盯着他的神色变化,眸中流光涌动。
他又想起了当时在从庆桑庄回宗门的灵舟之上,兰决也是这般,不由分说地捏住了自己的手,甚至还抓出红痕。
明明平日里都是端方君子,对谁都是温文尔雅模样,亦是不止一次地抚慰了自己的内心。可他为何会突然这样?
顾从星注视着面前的一言不发的兰决,心中竟生出了些害怕。
害怕这般带着不言分说强硬气势的兰决。
害怕是自己让兰决变得与以往不同。
窗棂中又刮来阵阵强风,将两人的衣袖鼓动,亦让两人的额发吹散。
兰决与顾从星对视片刻,像是败下阵来一般率先收回了目光。
“……我不知道。”
这句轻语中竟带着从未有过的苦涩意味,顾从星手中力道一松,放开了兰决的衣襟。
“从星,我本以为就这样保持现状,就已是最好的局面。哪怕小师弟平日里和你更亲昵,我……只要你能心生欢喜就是。”
“可是,从星,这份平衡本就是脆弱的。”
像是打开了一道口子,平日里已承满了的话匣子就倾泻出许多话来。
“从星,你习惯了我端方自持的模样,众人也都这般认为,甚至连我也以为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兰决剑鞘中的忘情剑发出阵阵嗡鸣,湛蓝色的光芒缓缓萦绕而上,一贯不染风霜的青年此刻衣冠散乱,眸光黯淡,竟像是画中仙跌入了水中,颇有些狼狈脆弱。
顾从星望着这样的他,心中骤然一酸。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而就在此刻,兰决望了他一眼,敛眉收回目光,转身向外走去。
他行至房门处,抛下一句轻语,音量不高却异常清晰。
“从星,我并非圣贤,我亦有情有欲。”
顾从星想要向前的脚步一顿,而那道天青色身影已决然离去,只留下房门轻阖的声响。
“咔——”
九霄演武场之上,剑光与绸缎相接,却发出宛若兵刃相接的声响。
“嘶,这青玄剑宗的钟冥明明是个木灵根,却是个剑修,还使得这般凶狠的路子。”
爻奇抱着长枪,饶有兴致地观战。
“不过对上这位天启门的谢卿念,还是有些倒霉了,可惜可惜~”
“你要是把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收一收,这些话还更有说服力一些。”
萧忘忧这般说着,目光又望向斗场中央。
即使在靠近斗场的外围观台,也不难听到高座上传来的阵阵加油喝彩声。
“不愧是云练仙子谢卿念!”
“当真是天仙下凡啊!”
斗场正中,钟冥一身黑衣持剑而立,眸光凌冽,而他对面的女子白衣飘飘,长绫如雪,面上覆着鲛纱,只露出一双波澜不惊的湖蓝色美目。
天启门,隐于“一宗两派四世家”之后的一流门派,虽设有类似人间公堂的“九戒”,却向来行事低调,此次参与仙门大比也只是派出五名弟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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