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刘盈兴致勃勃地道,“我观阁□□格雄武,为何不去战场搏个功名,封妻荫子,要留在这里打铁?”
这回连回答都省了。
边上陪着刘盈的小黄门小声提醒他道:“殿下,此人乃是个奴隶。”
彼时佛法尚未东来,民间并不知有和尚,凡犯罪之人,没收为奴者,都要剃去头发,脖颈带上铁环,以示区分。
刘盈心下甚是惋惜,好不容易起了惜才之心,结果却是个奴隶。
樊伉初来乍到,对于人靠出身就划分为三六九等的制度还不太那么适应,闻言不以为然地道:“奴隶怕什么?只要有本事,时机得当一样能出人头地。武阜早前也是阿翁的家奴,现在不也成了一名裨将军了。”
虽然裨将军只是最低一级的将军名号,但好歹由一个家仆晋为官身,脱了奴籍。
再大逆不道一点,刘邦做皇帝之前不也只是一个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小混混,连他的两个嫂嫂都嫌弃得要死,现在摇身一变,成了整个中原大地的九五之尊,何其威风!
他老爹做大将军之前也不过是个狗屠之辈呢!
可见出身这个东西,有的时候也是当不得真的。
听他这么说,小黄门脸扭曲了一下,碍于樊伉身份特殊,又不敢得罪,只得躬身连声称是。
一直在铁帖前专心打铁的壮汉,倒是抬起眼皮扫了樊伉两眼,忽尔又低下头去继续敲打铁皮。
刘盈虽然觉得樊伉的话哪里有点不对,但见樊伉附和自己的态度,心下不由十分高兴,觉得自己被肯定了,道:“伉儿说的都是有道理的。”
无名:“……”
真是好蠢的一对兄弟。
大约是在宫中压抑久了,刘盈出宫以后对什么都感到新奇,什么都要碰一碰摸一摸,十足一个好奇宝宝。
他甚至心血来潮地还想尝试去打铁,被樊伉和一直随侍在侧的小黄门同时劝阻了。
“殿下,作坊里温度高,不如去别的地方看看吧。”小黄门苦着脸劝着。
“啰嗦!”刘盈不耐烦地喝斥一声。
小黄门于是讪讪地退下去了。
樊伉蹲在地上,捡起壮汉打好的犁铧,看得很仔细。
刘盈也跟着蹲了下来,道:“伉儿想到什么了没有?”
樊伉将犁铧放下,拍了拍手上的灰,道:“有点想法,不过还要再琢磨琢磨。”
“哦,伉儿不用着急,慢慢想。”
一个瘦高的少年背着一筐煤石进来,不用人吩咐,非常熟练地将筐里的煤石倒入熔炉里。
霎时一股浓郁的臭鸡蛋味儿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樊伉扭头,正好看到几块灰白和淡黄色的石块扔进熔炉里,青色的火苗腾地窜了出来。
樊伉脸色微变,大声道:“都快出去!”
话音未落,无名早已经一手一个抄起他和刘盈就往外冲,下一秒,樊伉只听见身后传来“轰”地一声巨响,大地仿佛都被震塌了一般,巨大的热浪冲击过来,将他掀翻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一切平静下来,樊伉咳出嘴里的灰土,从地上爬起来,就听见身后那个小黄门声嘶力竭的叫声。
“殿下——”
不是吧?
刘盈没跑出来?
樊伉的心顿时都凉了。
无名也有点懵,往边上一看,只见一个脸上敷粉涂脂的内臣笼着袖子看着他。
“方才无名公子情急之下拉错了人,错把籍孺当成太子殿下了。”
无名皱起眉头,方才他明明是去拉太子刘盈的,中途这个贱奴硬往前挤,撞开了刘盈,要不然他怎么会救错人?
樊伉显然也想到了这个,狠狠地瞪了这个贪生怕死的阉奴一眼,跟着喊了起来。
“表兄——”
要是今天刘盈真的被炸死了,他肯定会被吕雉活烹了!
后边不远处一个土包动了动,“哗啦”一声,一块木板子被掀开,从底下伸出一只半大的手。
“表兄!”
樊伉心中一喜,顾不得近距离遭遇爆炸的造成的不适之感,摇摇晃晃地走过去疯狂地扒木板。
籍孺和无名也过来帮忙。
在一队听到声响跑过来查探的卫士的帮助下,樊伉很快就挖出了刘盈,与铁匠铺的光头壮男和背煤的少年一起。
“表兄?”
樊伉简直不敢相信,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和颈动脉,呼吸和心跳都有。
感谢上苍感谢菩萨感谢耶稣感谢玉皇大帝,刘盈还活着。
这一刻樊真是打从心底里感谢诸天神佛,没有让刘盈死去。
一直紧紧闭着眼睛的刘盈突然咳了两声,眼睫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他扶了起来。
光头壮汉替他挡住了大部分的冲击,刘盈倒是没有什么大伤,只是耳膜突然受到巨大声响的刺激,头有点晕,耳鸣得厉害。
“伉儿,刚才那是什么?我头好晕,听不清你在说什么。”刘盈还没有回过神来,整个人都有点懵。
“爆炸。”樊伉提起的心这才回落原处,扭头看到被轰成一片废墟的铁匠铺,心里不禁闪过一丝后怕。
要是今天不是有无名和那个光头大汉,他和刘盈肯定被炸死了。
没有文化没有见识真是太可怕了。
背个煤也能把硫磺和硝石一起背出来,扔进熔炉里一起烧,好死不死地还真的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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