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林霁，坦诚告诫道，“接下来的康复才是硬仗。感染是第一个关口，然后是关于节僵硬和肌肉萎缩。病人得有毅力，你们家属也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他合上手机，最后补充了一句，也算安慰林霁：“他现在生命体征平稳，已经送到麻醉复苏室了。等麻醉清醒后，就会送回病房。”
林霁机械地道了谢。
薛青山给他倒了杯热水，林霁喝下，不知什么时候揪成一团的胃这才散开，只是还紧张得有些隐隐钝痛。
薛青山道：“天都要黑了，我去给你打点饭吧，你是不是一天都没吃饭了？”
林霁点点头，却拿出一把钥匙递给他，道，“我的办公室桌子下面柜子里有奶粉和幼猫粮......热水壶饭碗之类的在桌面上，你看着收拾些先拿过来吧，崽崽们也要吃，我和崽崽去病房等。”
给乌锐准备的病房是双人间，不过另一个床位没人。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医院特有的味道，林霁皱了皱眉，走到床位边。
定睛一看，床尾的信息夹板骤然扎进了林霁的眼里。
姓名：薛四狸
他这个信息还没换过来。
林霁手指一弹，将可怜的夹板弹飞了起来，无辜地晃悠着撞床尾的铁栏杆。
知道了他是乌锐之后的这几天，事情一件一件，林霁的神经一直紧绷着。现在什么都结束了，ABYS都被捕......
林霁站在床头，捻了捻手指。
薛青山走了进来，心想，“这是心疼我哥心疼傻了吗？”
他还一边放下崽崽吃饭的东西一边劝了两句，林霁瞥了他一眼。
薛青山啧地一声，不满道，“你这么看我会让我觉得自己是傻子。”
林霁不语，用热水壶拍了两下他的胳膊，“去接热水。”
薛青山摸不着头脑，只得在旁边打下手，两个崽崽闻到猫粮泡奶就醒了，没有变成人型，就是小猫站在桌子上，急得喵喵大叫。
薛青山捂住耳朵，林霁在端着盘子等着饭变凉，看着薛青山，奇怪道，“很吵吗？”
薛青山道：“他们嘴太碎。”
随即，薛青山了然道，“你听不懂。”
林霁试了试温度，还好，于是放下盘子，“嗯，听不懂，就觉得是猫叫。”
他好奇问道：“他们说什么呢。”
薛青山沉默了一会儿，夹着嗓子道：“饿饿饿！什么时候才能吃呀！爸爸！你看他，他又把口水滴到我毛上了！才没有！是你爪子踩到我！啊我的毛我要舔毛。爸爸的手挡着光光了！凉了没凉了没？我的肚肚都要饿扁啦...”
林霁连忙投降摆手：“好，可以了，停，我不想知道了。”
薛青山耸耸肩。
又过了有一个小时，等到崽崽们吃完饭林霁给擦了脸又洗了碗，自己吃完饭又指挥薛青山去买了好多生活必需品再整理好，走廊上才传来滚轮由远及近的声响。
林霁虽然心中对乌锐的伤大概有数，知道没什么好紧张的，心还是不受控地咯噔一下。
护士推着转移床走来，床上，乌锐正安然躺着，脸色苍白，一只腿被打了厚重的石膏露在外面。
他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他现在麻药还没完全过，一定要侧头睡，呕吐的话不会呛，在肠胃恢复功能之前绝对不能喝水也不能吃东西。”护士飞快地嘱咐了一堆术后注意事项，林霁一一点头。
空气里的奶味和猫粮味还没散，半睡半醒的乌锐睁开眼睛，喵了一声。
薛青山噗嗤一笑。
屋里的气氛瞬间没那么紧张了。
“他说什么呢。”林霁有点想笑，但是眉头紧皱，还是有些担心。
“饿。”薛青山道。
林霁叹了口气。
护士笑道：“一会儿等他醒了可以打点营养液。”
乌锐眼睛没有什么焦距，看着懵懵的，很可怜，林霁摸了摸他冰凉的手，把两个小猫抓了过来，放在他爪子下面当暖手宝。
小猫好像天生就能闻到危险似的，一声不吭，老老实实地趴在床上，时不时担心地舔舔乌锐的指尖。
林霁凑近了看看乌锐，乌锐的眼睛就一直随着他动。
林霁逗他：“你醒了吗？”
乌锐愣了一会儿，口齿不清地道：“快......快睡。”
林霁忍不住笑了，点了点他的额头。
乌锐闭上眼睛，他似乎有点难受，皱着眉，小声喵了几下。
林霁摸摸他的脑袋顶，看向翻译。
薛青山皱眉，摇摇头，不知道是没听清还是不方便说。
“好香。”乌锐突然道。
屋里的猫粮泡奶味还没散，对一个手术禁食的小猫实在是太残忍了。
“等你好了，带你吃肉，糖醋排骨红烧肉可乐鸡翅烤羊肉番茄牛腩......”林霁飞快地安抚他，也不明白他是不是存心的馋乌锐。
乌锐猛地睁开眼睛，连薛青山都吸溜了下口水。
林霁看乌锐半梦半醒之间都满眼的馋而不得，心中好笑，更想欺负他了。
乌锐抓了抓枕头，“不......去吃啊。”
林霁点头，看着还算聪明，知道要过两天才能吃饭。
乌锐接着道，“枕头要馋跑了。”
......枕头去吃啊原来是。
林霁实在忍不住了，爆笑出声，笑得靠着床头一直抖，给乌锐的耳朵晃得抖，此猫还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一脸懵地看着林霁，林霁只要一回头和他对视，就又想笑。
薛青山在旁边，竟然十分沉稳，揪了揪自己的刘海，心道，“我哥好像要被他玩傻了，然后他自己也傻了。”
小猫被人类玩弄股掌之中！
太可怕了。
第31章
林霁这一笑，把乌锐笑醒了。
他眼神看着还是有些呆，不过大脑在缓慢启动。
这是哪儿？
我是谁？
手下有毛茸茸的东西！
乌锐条件反射似的摸了摸。
温热的。
是猫。
乌锐喵了一声。
不对，说人话。
他又喵了一声。
不对啊！
乌锐眼神聚焦，一双修长的腿就出现在自己眼前，他裤子上的腿环紧绷在皮肤上，勒得他大腿肉凹下去了一点。
此人长相精致，看着有些严肃有些凶，可是太漂亮了，根本让人害怕不起来。
见他醒了，此人还故意板着脸，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乌锐心中隐隐忐忑，故意讨好地眨眨眼。
林霁挠了挠他下巴，“疼不疼？”
乌锐摇摇头。
疼是疼的。
“哦~”林霁自然知道他嘴硬，“叫个好听的来听听。”
乌锐抿了抿嘴唇，低声试探道：“老婆。”
林霁立眉，嗔道，“叫什么呢。”
乌锐想蹭蹭他，可略微一动，身上就很疼，小声道，“宝贝？”
林霁冷脸，弹他了个脑瓜崩，“我去叫护士来。”
乌锐看向薛青山，他还不太敢动，也不敢翻身，他缓了缓，低声问薛青山，“他怎么了？”
薛青山哪儿能知道，摇摇头。
乌锐虚弱地瞪了一眼他，闭上眼睛。
麻药缓缓失效，他喉咙干渴，腿疼，肚子也疼，浑身上下没有舒服的地方，只得缓缓吸气吐气，皱眉捱着。
这个时候，有脚步声从走廊传过来，乌锐侧耳略微抬头，林霁先推开门进来，然后是推车的护士。
林霁就抱着肩膀在墙边一靠，任由护士来给他检查。
“打一瓶营养液，”护士看着吊瓶上的名签，和他确认道，“薛四狸，是吧？”
听到这个名字，乌锐心中咯噔一下，
他心虚地看向林霁，林霁似笑非笑，给了他一个眼神。
这个眼神更让乌锐确定，完了！
他还记得这事儿呢！
林霁就像是高考前的家长，对考生隐忍再三，每每想要发火都安慰自己：等考完试的。
然后现在真的考完试了！
乌锐心道不好，但对着护士，他又没法说解释薛四狸到底是薛四狸还是乌锐，只能嗯嗯点头，“对。”
林霁笑意更深了，乌锐觉得他不是好笑，耳朵都紧张成飞机翅膀，紧张地直搓手下小猫崽的头。
“今晚好好休息，”护士帮他把骨折的那条腿抬高，道，“明早七点大夫来查房。”
林霁点头道谢，十分有礼貌地送护士出去。
“青山，你也先回去吧，”林霁道。
薛青山狐疑地看看他，又看看乌锐，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气场为什么这么怪怪的，他一个耳朵立着一个耳朵背着，生怕他们俩的事情波及到自己，夹着尾巴就跑了，走之前还不忘了假模假样嘱咐乌锐：“好好休息啊哥哥。”
乌锐点头，看他离开病房之后立刻翘起来的尾巴，气得笑了笑。
他一笑，腹腔镜的伤口就扯着疼，像是整个内脏都错位了，又嘶地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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