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就要成功了。
随着体温流失，周苏郁迷迷糊糊地想，如果掉下去的是他就好了。
醒来后，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他发现自己被送回了宿舍，顾戚风和季绒都不在。残阳被百叶窗切割成一条条破碎的血带，在地板上浮动着。说不出什么感觉，颜色过于饱和，有点令他难受。
周苏郁赤脚在床底找了半天，才弄出来一只袜子。鞋没穿好，有人进来，脚步声很急促。
工作人员告诉他赶快去医疗大厅，B楼九层十三号。肖诃的病情发作比他想象中快得多。
重症监护室只有一扇窄小的玻璃探视窗，刚硬笔直的金属墙壁像把铡刀，将实验室和其他区域切割成两个不相交的宇宙。
萎顿在椅子上的顾戚风和季绒望向他，眼神呆滞，周苏郁在他们身边坐下，揉揉他们脑袋，这才恍然回神。
他们没再言语，四年时间，似乎达成某种心照不宣的共鸣。
枯坐了一天，手术灯仍惨白地亮着，周苏郁不敢喘息。
向来能说会道的他，看着旁边两个人，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顾戚风和季绒比他要小两岁，顾戚风已经没有小时候这么黏着他，但季绒仍然很缺乏安全感，手里捏着用纸巾折成千纸鹤的翅膀，头不自觉往他肩膀上缩。
周苏郁憋住呼之欲出的叹气，突然站起来，拎着他们俩的衣领，“回去，这里我来守着。”
顾戚风抢断话头，“不要。”
“你这小子。”周苏郁吃软不吃硬，先把季绒赶走，然后和挑战权威的他单独对峙。
顾戚风眼神炯炯，直视周苏郁略显错愕的脸，“求求你了。”尾音带着点哭腔，这是周苏郁没想到的。
虽然感觉有话没说完，但周苏郁没再轰他走，同时也不再和他说话，闭上眼小憩。
过了一会儿，顾戚风说，“昨晚我梦见一个怪物。”
被吵醒的周苏郁无聊地叠纸，心不在焉，“什么怪物？”
“长得像深海章鱼，有很多很多触须，灰黑色的。”顾戚风朝他凑了凑，“它说自己是兽灵之祖，问我要不要和他签订契约……”
周苏郁指尖停顿，愣了一下，但很快打断他，“签订契约给你力量？”
顾戚风点头，语气有点小得意，“他说可以让人起死回生。”
“放狗屁。”
“啥？”
“放他妈的狗屁。”在顾戚风的注视下，周苏郁把纸捏成一团，起身丢进垃圾桶，回头的时候脸上蒙了一层阴云，“你要是答应了我就把你从窗外扔出去。”
顾戚风连连摆手，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慌张。他从来没见过周苏郁骂脏话，要是铁粉季绒听到了，绝对心碎。
周苏郁摁着眉心，不知不觉走到了走廊尽头，正巧电梯门打开。
帮佣看到他，也很惊讶，但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于是递给他一杯水，“嘴唇都裂开了，喝点水吧。”
周苏郁缓慢抬头，是垃圾山遇到的帮佣姐姐。帮佣相当于“天使”基地的杂工，统一着装，也分等级，帮助院长做事。这位帮佣很年轻，和周苏郁见过很多面，也帮助过很多回。
本来游思在外，听到声音，他明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语调却出奇地冷静克制，“我不饿。”
装的。
帮佣眼睛一转，“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肯定能帮到你们。”
他们来到垃圾山后面，她推开一个跛腿儿的旧沙发，指挥周苏郁搬开监控机器人的残骸，真正的大家伙才显露出来。
这是一架有点年头的飞行器。白色圆形外壳，迷你版，刚刚好能载两个人。
帮佣告诉他们这次的目的地，是主序星阿尔法星。不过没有透露要见的人是谁，周苏郁从她口中知道是“很厉害”“神明一样的存在”。但太过崇拜的语气，总让人觉得不靠谱。特别是，启动机器的时候剧烈晃动一下，令他感觉上了贼船。
“你叫什么名字？”周苏郁看她对着操作板胡乱一气狂按的时候问。
“帮佣没有名字。”她把高马尾解开，金发散落肩头，用手指拨开，近看周苏郁才发现，她骨相立体，是英气逼人那一卦，气质非常特别，“叫我姐姐就好，我正好想要个弟弟。”
“今天院长不在基地，要把握住这个机会。”她给周苏郁脑袋套上一个安全帽，唰唰两下系好安全带，长腿一伸，登上油门。
时空迁跃时，密闭空间的气氛容易凝重。周苏郁抠紧安全带，面色惨白，晕机的感觉并不好受。
帮佣看他可怜得紧，于是给他两片生姜贴太阳穴上。也是在这个时候，周苏郁知道了她以前也是基地里的小孩，后来没能晋级，却侥幸活下来，但能力尽废，被院长收留，成为打杂的帮佣。工作内容是监管垃圾山，也难怪会遇到周苏郁。
扯到兽灵之祖，周苏郁脱口而出，“我见过他。”
帮佣惊讶，“什么时候？”
“梦里。”
“兽灵之祖托梦给你？”她重复了好多遍，“太离谱了，你可真是天选之子，连我都有点嫉妒了。但我听说和他签订契约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虽然可以获得能力。”
她舔舔嘴唇，用余光看他，“你答应了没？”
周苏郁瞬间明白了什么，感情她要带他去见兽灵之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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