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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成双_又生【完结】(97)

  风从窗缝钻进来,火苗便矮了三分,却也不灭,只是静伏着。

  陆洗拔了一下灯芯。

  风过,火苗又慢慢直起腰来。

  林佩道:“怎么不说话?你有心事吗?”

  陆洗笑了笑:“之前以为你不清楚这些事,没想到你还挺懂的。”

  林佩道:“该宽则宽,该严则严,我有言在先……”

  陆洗道:“明白,他们不懂事,你别动气,我去骂他们。”

  林佩道:“嗯。”

  陆洗道:“户部、工部的都已过完,后面是些无关紧要的题本,你还要听吗?”

  林佩翻了一下身,面朝里侧:“念吧。”

  陆洗挑拣几本来念。

  林佩有一声没一声地应着。

  陆洗念着字句。

  泪水不知觉间流下,打湿了纸面。

  不知过去多久,林佩的呼吸变得匀长,像已熟睡。

  陆洗轻推他肩膀,唤道:“还醒着吗?”

  林佩没有回应。

  陆洗掖好被子,去吹灯。

  却在起身的瞬间,他的手被床上的人握住。

  “别走。”林佩弱声道,“陪陪我。”

  陆洗道:“你别怕,后半段路有我,不会出任何差池。”

  林佩又不作声了。

  陆洗脱去外衣,把林佩往里挪半个身位,挤进被窝。

  更漏声从远处游廊断续传来。

  屋檐滴水。

  衾被因连日的阴雨泛着潮气。

  这样自然是睡不好的。

  林佩时而觉得冷,时而又觉得热。

  冷的时候他让陆洗抱着,热的时候踢开被子,陆洗就一遍又一遍哄他盖好。

  他出汗,陆洗给他擦身;

  他喝水,陆洗一口一口地喂;

  甚至他要小解的时候,陆洗下床先把夜壶烤暖,再拿到床上给他用。

  各处送来紧要公文,林佩眼睛疼睁不开,让陆洗读给自己听。

  一天天过去,陆洗任劳任怨,直到那么一回,他发现林佩趁自己不在的时候爬起来吃了几片碟中的蜜饯……

  他不由得起了一丝疑心——会不会林佩已经好了?

  陆洗心生一计,将公文搁在案头,中间混入一张鸾笺——朱底描金,里面写的是纳采问名的字样。

  陆洗清了清嗓子,用正经的官腔念道:“济南府呈报漕粮运送事宜……”他不信林佩真的不睁眼看字,所以故意拿这试探。

  林佩闭目靠在软枕上,听着觉得没有什么异样,点了点头。

  陆洗道:“准了?”

  林佩道:“准了的放在床头,晚会儿我一起批。”

  陆洗笑道:“好。”

  当夜,林佩觉得头疼减缓,坐起来批文盖印。

  一页一页翻过,直到那张鸾笺露了出来。

  【姻缘天定,六礼乃行。今有陆氏名洗,英雄之年,未谐伉俪。仰慕贵府次子林氏名佩,德容兼备,宜室宜家。谨遵古礼,纳采问名。名门倘蒙,金诺得结。】

  红纸金纹映在眼中,烫得他耳根都热起来。

  “陆余青,你……”林佩抬起头,撞见陆洗来不及收起的笑意。

  “准了准了。”陆洗从他的手中抽出笔,蘸蘸墨水又递过去,“谁让你是瞎子。”

  林佩道:“不算,你使诈。”

  陆洗笑道:“兵不厌诈,忘了?”

  林佩也笑了,摇摇头,把鸾笺收起来,继续批公文。

  陆洗以为这玩笑过去了,不想次日起床的时候在林佩的枕头下面又看见了这张鸾笺。

  *

  陆洗很少忘记奉承皇帝,但直到圣驾离开济南府,牌楼上那块匾额都是空着的。

  北上的行程耽误不得,一连几日,无论陆路还是水路,陆洗都如此贴身照顾林佩。

  最早发现问题的人是温迎。

  但温迎没有往别处想,在他眼中,陆洗这样纠缠林佩的行为只能用一句俗语形容——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他担心陆洗趁林佩身体虚弱之际把工部、户部的掌事之权抢回去。

  这天,迁都的船队正在运河上航行。

  陆洗从舱房里走出来,迎面撞见温迎。

  “陆大人,你……”温迎上下打量,气不过道,“陛下的口谕到底是什么?难不成是让你每天和林大人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吗?你这样骚扰他,他的病怎么可能好得起来?”

  陆洗睡眼惺忪,像没休息好,笑容却是轻松的。

  温迎道:“有什么好笑的,别以为趁他病时你就可以趁虚而入,各部公文还有我把关。”

  陆洗道:“他刚刚说想吃笋片炒腊肉,你能给他弄来吗?”

  温迎道:“什么?”

  陆洗把衣带系好,往甲板走去:“我这就给他弄。”

  第75章 迁都(七)

  一张炕桌架在床上。

  盘中的腊肉咸香透亮, 泛出琥珀的色泽。

  春笋新鲜脆嫩,加葱花点缀其间,分外喜人。

  林佩闻见香味, 抿了抿唇。

  见到陆洗之后, 一来有人分担肩上的担子, 二来有人贴身照顾, 他的病情逐渐好转,虽夜里偶尔还会做噩梦,但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 眼睛也已经不那么疼。

  春分之后, 天气回暖。

  他透过船舱窗户看见岸边的绿竹,忽然觉得肚子很饿, 想吃笋。

  一睁开眼,笋片炒腊肉就在面前。

  “知言,快趁热尝尝。”陆洗推了推盘子, 笑道,“你都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了。”

  林佩夹起笋片放进嘴里,瞧着陆洗的笑容, 心中过意不去。

  他才几天没吃好, 可是陆洗已经十几年没吃好, 此刻还要想法设法满足他的口味。

  林佩叹息:“为照顾我,你自己也消瘦不少。”

  陆洗倾身过来,为他把散落的一缕头发捋到肩后:“心疼我了?”

  林佩的声音沉下去,像砚台里化不开的墨:“是有点。”

  陆洗道:“北方传军报, 鞑靼听闻我朝迁都,又多次骚扰边关,我也存了点私心, 想让你早点好起来,早点开始主持京中局面,我才好安心去前线。”

  林佩移开目光,伸筷子夹菜:“这话我不爱听,说的你不照顾我,我就好不起来似的。”

  陆洗道:“诶,别小瞧我的用处,我虽不通医术,却能当个最灵验的药引子——有心上人在身边,什么病都能好得更快。”

  二人说话这功夫,船舱外面有侍从走动,影子和脚步声交错。

  林佩瞪陆洗一眼。

  陆洗打开折扇,笑着道:“话说回来,大祀坛钟楼那场火的原因找到了吗?”

  林佩道:“南京刑部奏报,现场没有发现任何引火之物,确系天雷所致。”

  陆洗道:“糊弄鬼呢,如果你人手不够,我可以派几个得力的人帮你。”

  林佩道:“说了,不必。”

  陆洗道:“是不必还是不让?”

  林佩道:“没有什么让不让,我初到北京人生地不熟,麻烦的事还多着,你可以帮我这一时,但你帮不了我一世。”

  陆洗轻摇折扇:“谁说帮不了一世,除非你活得比我长。”

  林佩抬起眼,捋了捋心绪,微笑回道:“此间如逆水行舟,余青,你愿意替我管教户部和工部的人就已经足够,往后的一切,终归是我自己立得住才行。”

  陆洗端详他片刻,点头应好。

  两个人都把对方为自己而做出的退让看得一清二楚。

  *

  北上路途之中,各部官员距离很近,消息传得很快。

  林佩生病的事终究隐瞒不住。

  不到三天,陆洗堂而皇之地在林佩的卧榻之侧出入的事也人尽皆知。

  百官大惑,之前林佩和陆洗二人可谓是针尖对麦芒,现不到半年时间,难道就尽释前嫌,到了可以彻夜长谈的地步了?他们觉得不大可能。

  唯一的解释是——两位权臣在做戏给皇帝看。

  是日,船队途经卫河。

  陆洗到甲板上透气,忽见分支河道里缓缓驶出几艘民船。

  这种民船有双层甲板,很能装货。

  青黑的船篷压着水影,橹声惊起岸边水鸟,掠过泛着碎金的河面。

  陆洗找宋轶问情况。

  宋轶道:“大人,卫河漕运司之前请过旨意,但是林相一直压着没有批准,通州官局那边进的货又都等着交付,冯盈就想了一个法子……”

  还没说完,便听侍从来报,卫河漕运使冯盈前来拜谒。

  “大人,这就是他的法子。”宋轶解释道,“打着为迁都服劳役的名义征调民船,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批货运到通州去,既从船帮那里拿漂沫银子,又赚卖货的钱。”

  陆洗叹口气,拍栏杆道:“一个个赶着投胎似的,别让他登船,放下小舟,我去见他。”

  宋轶应是,转身去安排。

  河道航行着浩浩汤汤的迁都船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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