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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娇_千畅【完结】(17)

  刘管家沉默了一瞬,艰难开口喊道:“老爷……”

  赵永清握住了刘管家直发抖的手,无比郑重道:“钰儿和玉娘,劳烦替我多多照顾。尤其是玉娘,她性子是活泼了些,有女儿家的娇纵,但心思纯良。你多看着她,可别让她撞了南墙都还不知回头。”

  “是……老爷。”刘管家应下,“二小姐我看着,大少爷我也盯着,老爷您放宽了心。”

  “父亲。”赵钰进了厢房,越过了设的那道屏风,走到架子床前,见父亲面色红润了不少、模样也精神,他惊喜道,“父亲,您今日可是好多了?”

  历经一月短短时日,赵永清的发全然花白,脸瘦削得不成样子,可见他被病症折磨得多痛苦,但他仍是笑呵呵的招手喊赵钰坐至床榻旁。

  赵永清看向了刘管家和书竹、书川二人:“你们先出去。”

  没过一会儿,厢房内静悄悄的一片,唯有油灯燃烧发出的噗呲噗呲声,以及风裹着雨水拍打着木窗的声音。

  “钰儿。”赵永清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向了身旁的儿子,刚想开口说上一句话,胸口处猛地传来一阵剧痛,喉间更是发疼,他抑制不住的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锦被上皆是斑斑驳驳的血迹。

  赵钰眼底哀痛的情绪掩盖不住,忍住了身子不发抖,他扯出了一个惨淡的笑:“父亲,我替您擦一擦。”

  手帕沾了温热的水,轻而易举的擦掉了鲜红的血渍。

  然而赵钰声音发紧,笑得比哭还难看:“别吐了,父亲,您不是快好了么。”

  干瘪得只剩一点皮肉包着骨头的手,搭上了赵钰发抖的手腕,安抚似的拍了拍。

  赵永清放慢了声音:“为父……咳——”

  话还未说完,又咳出了几口血水。

  赵钰紧紧低着头,俊美的面庞变得冷清,固执的拿着那条染得暗红的帕子给父亲一遍又一遍的擦拭,像是魔怔了般。

  他不断呢喃:“父亲,都会好起来的。”

  赵永清却拉住了赵钰不断擦拭的手,迫使赵钰与他眼神对上,他道:“是为父对不住你,本以为能撑过这三年,好让你安心参加科举。不成想,是为父身子太差劲了,竟连这短短半年都熬不住,又害得我儿再苦等一个三年。”

  “再等三十年也使得。”赵钰只与父亲对上了一眼,心脏发刺的疼,赶忙将头偏过了一旁,低垂着眉眼,“父亲无事便好,儿子不参加科举也是好的。”

  赵永清笑了笑,不再提及这事,转而提起了赵婉。

  “除去你,为父最担心的是玉娘。”赵永清不由得叮嘱,“你是玉娘的兄长,理应担起养她护她的责任,要好好照顾妹妹。你也知玉娘是有些娇惯,定要给她寻个好人家,别让她在夫家受了欺辱。为父也盼着你接下来这几年勿荒废了,安平镇是小闯不得什么,可去府县一试。”

  “为父若是未记错,你母亲的嫁妆中有几家铺子是在府县罢?”

  赵钰轻应了一声。

  “如此甚好。经商之事尚有不懂的,你多问问刘管家,他跟在为父身边多年,该学的、该看的都、该懂的他都理了通透。”赵永清看向不发一言的赵钰,深叹了一口气,道,“你若在府县闯荡一番,学业上也不要搁置不管,有了本事立身,才能为玉娘作娘家,为她撑腰。”

  “你可做得到?”

  赵钰头抬得愈发高,眼眶渐渐泛起了红,眼睛似是进了雾气,弥漫蒙蒙的。

  只听他声音发哑:“做得到。”

  赵永清得到长子承诺,忧着的心放松下来,语气不似方才沉重,变得轻快起来。

  “如今再无颜回扬州城。为父对不起列祖列宗,没为赵家挣得半点荣誉,反倒还丢了官职得了重病。待为父死后就葬在这处罢,瞧着这处风景独好,倒是欢喜。”

  “父亲!”赵钰忍不住打断,不想再听父亲事无巨细的交代身后之事。

  “钰儿,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乃是人之常情,皆放宽了心。死后魂魄归天,为父定会同你母亲一道在天上看着你们。”

  赵钰呼吸一窒,死死的掐住了手心,眼中升腾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是不舍,是浓重的悲戚哀愁和难以接受。

  没等赵钰回头,赵永清像是起了劲头,说起了赵钰的母亲。

  临了还说了一句。

  “别忘了将你母亲与我葬至一处,她的尸骨虽远在扬州城,但将那支金簪一同与我下葬,也算夫妻同墓。”

  赵钰低声道:“我记着了。”

  赵永清笑了笑,没再继续往下说,挥手让赵钰喊女儿进来。

  他想再看一眼赵婉。

  深夜,夜色暗沉沉的,仿佛是浓墨重重的泼向了无边的天际,万物寂静,连半点星星的微光都无。

  第二日,天刚破晓。

  刘管家急匆匆跑了出来,差点一头撞上正从厢房出来的赵钰。

  还未等赵钰开口询问父亲状况如何,低头就看到刘管家满脸泪花纵横,他脑袋有些发懵,只听刘管家一句。

  “少爷,老爷他……驾鹤西归了……”

  只一霎,赵钰呆愣在原地,双脚像是钉在地面上,犹如一棵枯槁的朽木,内心的悲戚如滔天巨浪将他扑倒、淹没。

  身子不听他使唤了般,离赵永清所在的厢房不过短短数十步,他却跌跌撞撞、踉踉跄跄的走,甚至一头栽向了门框之上,磕出了一个血窟窿。

  血一下冒了出来,顺着如玉般的脸庞滴落,留下几道血痕。

  书竹、书川连忙扶起主子,搀扶着主子往厢房内走,赵一立刻扯了干净的白纱布,弄来了药酒,给主子处理好了伤口。

  赵钰怔怔的,仿佛对世间没了触感。

  床榻之上,赵永清安详的躺着,脸上没有任何痛苦之色,想来是在梦中安然逝去,没遭受到太大的苦楚。

  赵钰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床榻,站至良久,慢慢的坐到床榻旁。他垂下了头,两手轻轻的捧起父亲的手,没有一丝温度,像冰那样冷。

  昨日还对他言笑晏晏的父亲、对他叮嘱不断的父亲,分明精神面貌都好了不少,甚至有力气与他说上一段又一段的话,怎么就再也睁不开眼。

  脸泛起了乌青,唇是恐怖的苍白。

  是一点生气都无了。

  怕是夜半时,父亲就已没了气息。

  “兄长?”赵婉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实在是赵钰的脸色吓人,弄得她不敢大声说话。

  赵婉至床榻前想坐下,她还打算与父亲再多说几句话,昨日父亲说的那些叮嘱弄得她心慌了一晚上。

  然而,当赵婉看到床榻上的父亲时,她再也笑不出来,笑容就此凝固在脸上。

  “父亲!”赵婉情绪激动,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不断滚滚落下,她再也支撑不住,惶然跌坐在地,放声痛哭。

  ……

  设灵堂,供奉灵柩,孝子守丧。

  第16章

  头七唪经。

  灵堂停柩,穷苦家停柩五日,富贵官戚之家需停柩七七四十九日。期间不得食荤,只可饮白粥,披麻戴孝,跪守于灵堂。

  斩衰服,节食三日后可披,既殡可食素,睡灵堂蒲草席,不可四处游玩、戏谑,不可赴宴,不可嫁娶。

  最重的斩衰服,需得至亲之人披戴,由最粗的本色麻布、数多种工艺制造而成,再披上纯白的孝帽。

  是为丧服。

  在第三日,赵钰派人搭了灵棚,又请了十五位高僧来给父亲诵经。

  连诵三日,实为一棚经,法会又名为接三。

  在这三日内,由僧人诵经将赵永清的魂给迎回来祭祀,加以超度,可使其脱离苦难、功德圆满,度涅槃彼岸。

  夕落,暮色好似悬浮那浊流中的金色泥沙,天边的云染成了橘红。

  只剩一束极微弱的暮光,照进了敞开的门扉,落到了灵柩前头——跪在蒲草席的兄妹二人身上。

  好似冥冥之中,赵永清的魂当真回来了一趟。

  一阵微风拂过。

  赵钰猛地抬起了头,怔怔的看着眼前不断晃动的香烛火,他挺直了脊背,跪在蒲草席上磕了三个响头。

  而前院搭的棚,高僧传来不断的低声诵经声。

  赵婉也跟着磕了三个头。

  她消瘦了不少,眼角常是泛红,哭久了,眼睛都是肿的。

  书竹小声提醒道:“少爷,小姐,该送三了。”

  送三。

  需得由至亲在夕落时刻,烧上一叠又一叠纸钱,九十九个纸折金元宝,最后烧上纸折的冥器,以护亡魂黄泉路上安宁。

  赵钰取了三根香,点燃,恭敬的朝父亲灵柩拜了三拜,而后亲手将香插至香炉之上。

  接着与赵婉一起一点一点的烧纸钱、纸元宝、冥器。

  地上余了厚厚的烟灰。

  ……

  三七日开祭。

  院外传来了一阵马蹄哒哒声,扬起了尘土,接着是下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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