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好像不应该问,毕竟是自家娘亲的私事,但是沈溪年忍了又忍实在好奇:“小扇子?”
“他当时挂牌第一晚跳的就是扇子舞,可好看了……”谢惊棠随口说了一句,然后抬手按着沈溪年的脑壳轻戳了戳,“行啦,他现在既然是在你手底下做事,从前的事便不说了。”
“我知道的。”沈溪年当然听得出自家娘亲的意思,很自然地接话,“他挺会做生意,很能干,我准备提他做掌事去帮帮标行那边。”
“挺好。”谢惊棠想到什么,话音一转,“对了,你那个标行,现在实际规模怎么样?有多少可靠的人,能接多大的单子?”
沈溪年听出点别的味儿来,眨眨眼:“那要看娘亲想运什么了。”
“钢铁。”谢惊棠一挑眉,“数量不少,目前在金陵,能运吗?”
江南的兵器,还数量不少,这一听就知道谢惊棠肯定是截胡了吴王势力武丨装私兵的铁矿。
沈溪年也不问自家娘亲是怎么做到的,一边在脑子里快速思考水路和陆路哪个更能掩人耳目,一边回答:“运到京城肯定不行,这边人多眼杂,郑闵和泰安县主最近又打得火热,稍不留神就会被注意到。”
“运来京城,不如直接送去北疆。”
“金陵……”
沈溪年思忖片刻,立刻有了主意。
“得先走水路顺着运河到济宁,然后装作商队,分几次转骡马驮运就能抵达北疆。”
北疆边镇多位于山地边缘,马车很难顺利通行,骡马驮运反而更加低调稳妥。
并且标行的标头标师们大多出身北疆行伍,走那段路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了。
“但……”沈溪年看向谢惊棠,实话实说:“如若是兵器的模样,恐怕不好掩饰。”
标行毕竟是才铺开没多久,在有些地方过路都是靠钱财和京城上的人脉疏通,同当地的地头蛇们还没有特别熟稔,大多数时候,运输的货物还是会被检查。
不论什么时候,兵器运输都是极其打眼的事情。
谢惊棠笑得张扬:“乖宝,在做生意这方面,姜还得是有经验的辣。”
“那批兵器早就被融成了其他模样,外面烤了一层陶泥,哪怕是仔仔细细检查,都不会被发现端倪。”
“你给我拨一个管事的,我让金陵那边的人联系他。”
“……”沈溪年轻咳了一声,“刚才那个行么?”
谢惊棠作为当事人却十分大方:“有什么不行的?他熟悉江南水路,倒的确很合适。”
“喔,那就他了。”
沈溪年是真的很佩服自家娘亲——各个方面。
要紧事说完了,沈溪年拉着自家娘亲往院子里走,十分亲昵地絮絮叨叨:“娘亲这次回来多住一些日子吧?你一走就好几个月,我都好想娘亲了……”
“行行行,住到你们成亲后再走。”
谢惊棠本来抬手想揉沈溪年的脑袋,但青年从前的马尾已经束成了发髻,戴了发冠,个子也蹿高了好一截,已然比她还要高了。
明明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明明还是这样亲昵撒娇的模样,却瞧着成熟干练了不少。
是大人了。
谢惊棠的手落在沈溪年的肩膀上,轻拍了拍,缓缓笑了。
也是,都是要成亲的人了。
曾经那个走路跌跌撞撞,娘亲娘亲喊着的小糯米团子,都已经及冠成人,到了承担起自己家庭的年纪了。
谢惊棠看着因为她提到成亲而露出羞赧期待神情的沈溪年,噗嗤笑出声来,屈起手指,弹了沈溪年一个脑瓜崩。
“娘亲!疼!”
沈溪年抬手捂住自己的脑袋,不管是不是真疼反正先撒娇。
谢惊棠于是伸出手:“疼啊?来让娘亲看看。”
沈溪年大叫着往前跑:“我才不!娘亲你肯定又想弹我!”
谢惊棠眼疾手快抓住沈溪年的衣领:“跑什么,变个小鸟让娘亲瞅瞅,是不是又胖了?”
“我才不胖!”
沈溪年大声狡辩。
“我那是毛蓬不是胖!”
……
沈溪年变成小鸟和娘亲玩了一个多时辰,看到谢惊棠的眉眼间浮现出疲惫,就很贴心地给娘亲留了洗漱休息的时间,出了院子才想起被他抛在脑后一整个早上的裴度,脚步一转就往书房走。
小皇子郑明熙的身体不是很好,这几日又是刚来裴府,忠伯张罗着给小家伙定制衣裳,诊脉调养什么的,还没开始读书认字。
所以沈溪年探头进书房的时候,发现只有裴度一个人坐在桌后,正在看着一张写满字的绢布。
“看什么呢?”沈溪年脚步欢快地走过去。
娘亲回来了,爱人朋友也在身边,对沈溪年而言无疑就是最开心幸福的事了。
裴度将手里的绢布递给沈溪年。
沈溪年展开低头看去,眼皮立刻一跳。
上西域下大蛮,这绢布上不仅画了地图和势力分布,甚至有些地方还圈了两方外族的边防巡视路线。
有些地方被箭头拉出来写了点零碎的情报八卦,但都有关两族的内政矛盾和可以钻空子的人际关系。
绢布上的字迹是属于谢惊棠的,沈溪年再熟悉不过了。
谢惊棠的字和她的人一样,带着潇洒不羁的笔锋,看似散漫实际锋芒内敛。
这绢布是谢惊棠刚回来时给忠伯让他转交给裴度的,沈溪年在谢惊棠院子里陪娘亲玩的时候,裴度就在研究这张轻如蝉翼却又重若千钧的绢布。
不到一年的时间,谢惊棠居然不仅去了西域,在太原圈了马场,甚至还去了一趟大蛮。
西域的马胜在耐力,但大蛮的马却优点在爆发力。
裴度从来没有见过谢惊棠这样“贪婪”的商人,他给谢惊棠裴府的腰牌,本意的确只是和之前说的那样,让谢惊棠在危机之时可以有缓和之力。
但谢惊棠整合她手中掌握的一切资源,凭借着这块腰牌,将裴府的人脉产业利用到了极致,不仅从西域如愿买到了种马,还去大摇大摆去大蛮腹地走了一遭。
沈溪年深呼吸接着一个深呼吸,喃喃自语:“不行,明天得让太医给娘亲瞧瞧,看有没有伤了或者亏损什么……娘亲每次遇到这种有挑战又暴利的生意都疯得很。”
裴度顿了顿,欲言又止,眼中困惑之色越浓。
沈溪年又看了两眼绢布:“按照娘亲写的,今年冬日大蛮那边恐怕不好过。”
大蛮是游牧民族,缺粮少药怎么办?
最快的方式就是去抢。
抢大周边境百姓、掠大周边境将士。
所以谢惊棠才会在有机会劫了吴王那边的兵器后果断下手,想来一开始的打算就是要往北疆运。
“北疆生乱并非坏事,外忧才能压得住内乱。”裴度和沈溪年对视一眼,知道彼此都想到了同一件事。
只有足够紧急,能让朝廷放下一切顾虑的外敌压力,才能重新启用先帝曾经亲手打压到了极致的随家——让隋子明能够重接虎符,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地赶赴北疆。
毕竟虽说如今皇帝是“病”到快要驾崩,但不论是郑闵还是泰安县主,恐怕都未必心甘情愿将北疆交到随子明的手里。
谁不知道隋子明是死心塌地跟着裴度的人?
这和把军权交给裴度有什么区别?
到时候不论是谁赢了,坐上皇位,只要惹了裴度不悦,参狼军便有可能率军勤王,兵临城下——换了谁做皇帝,都觉得龙椅烫屁股。
沈溪年把兵器的事儿和裴度说了,两人商议了一番,大概定了路线,但明天还是得和隋子明通通气,先送个信去北疆那边。
北疆也不是全然的铁板一块,各处的探子不少呢。
沈溪年靠在书桌边,手里拿了一根毛笔转着把玩,垂眸想着等会儿要交代杨倪林的事项。
裴度则将那张素娟折叠收进匣子里锁好。
忽然,沈溪年听见裴度唤他:“晞宁?”
“嗯?”
沈溪年转头看裴度,就见这人难得眉眼透着几分不理解。
“我有一事,百思不得其解,还望晞宁可以为我解惑。”
恩公这样的聪明人都想不明白的事儿?
沈溪年一下子来了兴致:“什么?”
裴度顿了顿,还是开口:“谢夫人当年……究竟为何会看上镇国侯?”
沈溪年顿时明白过来裴度的意思,没忍住大笑出声,笑了好一阵才收住那股子冲动,眉眼弯弯道:“因为看脸啊~”
裴度面上的不理解越发明显。
“当初还是镇国侯世子的沈侯爷光看外表是真不错,又有那股子世家才能养出的气质,放在江南和那些学子商人们一比,可不就脱颖而出了嘛。”
在这件事上,沈溪年觉得自己是真的很理解自家娘亲。
“而且当时还有个英雄救美的情节在,娘亲说她当初动心就是因为患难之时的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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