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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想吃回头草_为此椿酒【完结】(12)

  巫惠身后的两个中年人露出了明显的诧异。

  折丹点头,他本来也未曾把一帮毛头小子的行径放在心上,更何况,凶神的名号他并未否认,自然无怪于他们的冒进,只道:“巫惠大祭司,我二人还有事想问。”

  巫惠闭上了浑浊的眼睛,掩盖了不安:“神君请讲。”

  “大祭司可曾听过归墟?”折丹直言不讳。

  “归墟?”巫惠眼中闪过一丝迷惘,足足怔了半晌,才缓缓答道:“归墟,传说中的魂归之地。但迄今为止,还未有一人真正见过归墟究竟是什么样子,想来到达归墟的人,都有去无回吧。”

  “是么。”折丹看破不说破,沉重的威压却如大山一样压了下来:“我在这世间生活也有了数万年,从未听说过归墟。万事万物,身死即道消,魂归天地之间,从未有过魂灵之说,更不用谈魂归之地。真要有魂归之地,也不过是一方土馒头。”

  说罢,他状似无意地从常泽身上扫过一眼。

  常泽错开了视线。

  巫咸无奈苦笑,满是皱纹的老脸如菊花一样绽放:“传说异事,真真假假,早已掺杂在一起分辨不清。自诸神陨落,天火降世,各家传承大都断绝,哪怕是我派,也不过是凭借着巫咸大人留下来的只言片语苦苦支撑。神君所问之事,恐怕我们不如您二位清楚。”

  常泽冷眼看着这鬼打墙一样的对话。

  看常泽脸色不虞,巫惠忙补充道:“如此看来,归墟是天火灭世之后才出现的,或许和天火有些关系?据先辈口述,天火散落九洲,熊熊烈火燃烧了三天三夜,想来其中有冤魂也未可知。”

  折丹见得不到答案,示意常泽转身离去。

  二人跨出殿门,巫惠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地上,磕出了一个隆重的响头,浑身剧烈颤抖如筛糠。

  身后两人赶忙扶住他:“大祭司!”

  一人面露愤恨:“我们何必如此畏惧他们!”

  巫惠提着的一口气松懈下来,整个人便如同散了架一般,“你们啊,无知,也无畏,哪里真的见过上古真神。方才那两位,如果真的想要我们的命,不,想要所有人的命,只怕不会比捏死一只蚂蚁更费劲了。”

  两个中年人齐齐变了脸色,一人问道:“是脸上蒙着白布的那位?”

  巫惠费力地摇了摇头,“不。是与我交谈的那位。”

  两人面露狐疑:“他看起来倒是很好说话。”

  巫惠的表情狰狞而扭曲,大祭司的记忆代代相传:千里赤血,白骨遍地,滚滚鲜血自云层之中激荡而下,灌溉着整片大地,而一道身影高高地站在云层之中,血河之源,遥遥地锁定着他。

  这是无数大祭司一生中最恐惧的场景,哪怕他们并没有亲眼目睹,却依旧向后辈耳提面命地强调着凶神的可怖。

  在更早的时候,凶神还是面如春风、言笑晏晏的衡天神君。

  轰!

  大殿的门再次打开,巫延真逆着光站在门口,悲愤而绝望地喊道:“师父!”

  “他的师父?”

  折丹微微点头,他双手背在背后,手心悄然浮现出一朵盛开的白色小花,趁着常泽转头的瞬间,把花藏进了他的长发之中,“他看我的眼神,并非来自于他自身。我猜测,大祭司一脉应当是通过某种方法,让一些重要的记忆代代相传。”

  常泽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头,忽然想起来了被略过的问题:“你见过巫咸?”

  在常泽刚上衡天山的时候,折丹常常外出,他既不知道自己的师父去了哪里,也不知道该如何找他。原来,他已经见过巫咸了么?

  折丹眼见着那朵花被扫落在地,“不是我,是我们。”

  “还记得你刚上山时,有一次,你弄得自己一身是血,躺在镜湖之中。”折丹轻轻叹息,掩盖住眼中的愧疚和悔恨。

  他没有资格在他最痛苦的时候缺席,又用悔恨来博取他的回心转意。

  常泽想起来了,那时他初窥天地法则的门径,受到了刺激,该死的眼睛又在那时候发作了,他在后山跌跌撞撞地满山乱跑,几乎疼得要把眼睛挖出来时,被山里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跌入了镜湖之中。

  待他醒来时,已经毫发无伤地躺在了小青的身边。

  当然,他醒来时,那神出鬼没的师父依然不在。

  “所以,你找到了巫咸?”常泽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这天底下,也有我的师父的血治不好的病吗?”

  那双眼睛就像诅咒一样,自他有记忆起便阴魂不散,如今他失去了眼睛,心却轻松了许多。

  “我的血并不能救万物,”折丹想起那一次,至今觉得那是他漫长一生中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救了他的小徒弟,更救了他自己,然而口头却违心地说:“巫咸医术冠绝九洲。”

  折丹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只听得他那小徒弟嗤笑一声,不依不饶:“那我身体里流着谁的血?”

  折丹猛然睁开了眼。

  第10章 丰沮玉门(二)

  折丹愕然,心中五味杂陈一齐翻滚,:“阿泽……”

  常泽嘴角一勾,咄咄逼人:“你连真话都不敢告诉我,又何必还来招惹我?”

  毕竟自那次重伤之后,他的眼睛忽然间恢复了正常,像普通人的眼睛一样,不再被诡异的幻觉和沉重的痛苦所笼罩。有人如此煞费苦心地为他打算,他又怎能不因此感动,甚至心生隐秘的窃喜呢?

  一阵悠悠的凉风吹过,送来了熟人的呼喊:

  “前辈!”

  巫延真从树林之后转了出来,“前辈,师父嘱咐我带你们去休息。”

  常泽无所谓地点点头,情绪骤然被打断,他的精神四处涣散,仿佛要逃逸一般。

  影影绰绰的树丛后面,有什么事物在闪耀着。

  常泽随手一指,问道:“那是什么?”

  巫延真随即介绍道:“那是药田。我派世世代代以医毒为业,对草药尤其是仙草所耗甚多,久而久之,长辈们便在山中开辟了一方药田,由弟子们轮流耕种,熟悉药性。”

  见常泽点头,巫延真便引着他们向药田走去,“普通的草药倒也罢了,山上灵气浓郁,哪怕不用打理也能长势茂盛,仙草却不一样,开花时的雨水多了,成熟时的土地干了,任何一丝细微的差别,都能让药性千差万别,是药是毒,就在这一念之间。”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常泽和折丹。一路走来,两位虽嘴上不饶人,却没有真的对他们动手,甚至还有意无意地护住了他与贺聆微的命。炀谷之行,他从生死关头之前滚过一遭,和未经世事的师兄弟们早已不一样了。

  想起嚷嚷着除魔卫道的师兄弟们,巫延真心中一黯,拨开了树丛。

  眼前纵横阡陌,郁郁葱葱,数不清的各样草药散布其中,散发着阵阵浓郁的药香。

  行走在药田之中,仿佛五脏六腑的郁结都一扫而空。

  “从前我每次被师父责罚时,都会来到药田静思己过,闻着草药的香气,心才能静下来。”巫延真回想起从前,带上了一丝眷恋和缅怀:“自封山以来,师兄们心心念念着想要外出闯荡,对制药制毒的法子已经不屑一顾。可是我们难道不是以此为生的么?放弃了门派基业,我们还能做什么?”

  “这是什么?”常泽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不知何时,他的衣摆已经沾上了一丝黑灰。

  “这是天火之后留下的灰烬。”巫延真扒开药草根部的杂草,露出了地面上的黑灰一层:“天火燃尽世间万物,只留下了一片灰烬,这正是孕育仙草最好的养料。人间如今也有这种习俗,称之为‘草木灰’。”

  折丹弯下腰,捻起一丝灰烬仔细地看着。

  难怪这山间的草木如此繁盛。

  “据方才巫惠大祭司所说,他已经是第二百三十一代大祭司,神族后裔向来长寿,到如今至少已经过去了上万年,还有如此多的灰烬残留?”折丹碾着指尖的灰烬,突然发问。

  “前辈有所不知,”巫延真示意他们看向更远处的药田边缘,“天火之后,我派先祖独自在外游历多年,收集了许多的灰烬,而后向凤凰族借了火种,种植于药田四周。每过几年,便将药田烧毁,重新播撒种子,如此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折丹轻轻点了点头。

  纵使仙草荟萃天地灵气,对于神族来说,也仅仅能起一丝锦上添花的微末作用。常泽转了一圈,鼻尖仿佛闻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而下一刻,那气息又倏忽消散。

  他没来由地有些乏味,扭头便走。

  巫延真朝着折丹略一致歉,飞快跟了上来,带着常泽来到了一处偏殿。

  折丹独自在药田之中看着他们远去。

  重伤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折丹都没有再离开衡山。

  除了极少数时候,会带着常泽一起前往东山。

  此时的东山一片荒芜,昡曜对折丹满腹怨气,常常把师徒二人拒之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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