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骁示意侍卫将人带下去,高士成只能指着巫睢大喊:“巫睢!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巫睢毫不在意高士成在说什么,他在意的只有那个沐浴在信徒们呼声中人。
享受够了呼声,霍骁看了一眼巫睢,而后当着信徒的面高声道:“巫少司助朕锄奸有功,朕决定今日便恢复其职!”
信徒们的呼声又上升了一个度,但就在彼时霍骁话音一转:“但朕深觉巫少司一边照顾太上皇,一边打理应天台实属辛苦,所以朕想让应天台并入礼部,由礼部尚书带领众人协助巫少司处理,不知巫少司意下如何,不知诸位信徒怎么看?”
作为皇帝,这个决定霍骁本不用去询问巫睢和信徒的意见,但为了表示对神明的敬重他必须这样。
因为信徒看似信的是巫睢,但实际信得只有神。
听见这个提议,巫睢脸上的笑僵了一下:“陛下,这……”
然,他刚开口,混在人群当中的东方景明大声喊:“陛下圣明!巫少司此次受尽诬陷与蒙骗就是因为“无暇”二字,我等信徒看在眼里,心疼在心里!若是将应天台并入礼部,巫少司就不会这么辛苦了!未来也能更好的举办祭祀,为我们带来更多的神明指引!”
听东方景明这么一喊,信徒纷纷觉得确实是这么个事,于是又喊起来“陛下圣明”,表示支持。
巫睢听的一阵牙痒,却只能强颜欢笑,将到嘴边的话改为:“陛下的这个提议非常好,神明也正有此意。”
霍骁居高临下的看着巫睢:“那从今日起,应天台并入礼部,由徐三慎兼领管理。”霍骁看向徐三慎:“徐爱卿,平日若是有不懂之处,一定要多多向巫少司请教。”
徐三慎:“是!”
霍骁凝视巫睢:“想必巫少司也会不吝赐教吧。”
巫睢扯了一下嘴角:“臣对徐尚书的疑问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以更好的造福大乾的百姓。”
“很好。”霍骁笑的真实,重回座位:“那巫少司继续推进祭祀吧。”
看着霍骁胜利的身姿,东方景明的脑海里回荡起一句话——民心才是真正的神明,哪怕是信徒也有被收服的可能,只要学会借势便好。
......
......
祭祀结束后,霍骁没有回宫,而是带着东方景明去了观天台遗址。
裸露出的土地上,几株红薯苗正在阳光下舒展叶片,绿意盎然。
拾玖在一旁汇报:“陛下,假苗按计划处理了,真苗顺利移植。”
霍骁蹲下身,指尖拂过叶尖上的水珠:“看来,神明也挡不住活命的根。”
东方景明挨着他坐下,忽然笑出声:“巫睢怕是要气疯了,忙活半天,不仅帮你收了高士成,还把自己手里的权给玩没了。”
“他习惯了站在高处俯瞰信徒,于是自此神明。”霍骁道,“可惜,他忘了,他根本就不是神。那些跪拜他的人,真正跪的从来不是他,而是所谓的神。”
看着那些在微风中摇曳的嫩绿,东方景明看着霍骁的眼中亮起了光,他们重活一世,史书必将改写——暴君霍骁,终成中兴之主。
......
......
夜风渐起时,两人并肩走在御花园的石子路上。
东方景明踢着脚下的石子,忽然问:“那本账册,真是巫睢伪造的?”
霍骁侧头看他,月光在他睫毛上镀了层银:“重要吗?”
“怎么不重要,”东方景明,“如果账册是假的就能把巫睢也抓起来了。”
“祭祀那会儿机灵劲儿去哪了?”霍骁戳了戳东方景明的眉心:“如果账册被证明了是假的,高士成的罪不就定不了了吗。”
“!”
东方景明转过弯来:“好像也是,看来对付巫睢只能另寻他法了。”
霍骁仰头看天:“人在做天在看,巫睢早晚会露出马脚的。”
东方景明狐疑的看他:“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有点相信这个世间确有神明了呢?”
“我原本是不信的,”霍骁道:“但重生一遭我愿意相信此间确有神明,不过——”霍骁声音陡然一转:“我绝对不会成为他们的信徒,我只会成为我自己信徒。”
看着这副模样的霍骁,东方景明忽然想起自己刚穿越时,当着霍骁的面大骂他是暴君的场景。
他忍不住碰了碰对方的胳膊:“霍时屹,你说要是你的头号黑粉善帝他老人家知道这件事,会不会把你写成‘弑神’的暴君?”
霍骁脚步一顿,转头看他。
月光穿过宫墙的飞檐,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照亮他的笑意:“或许吧。但比起‘明君’的虚名,我更想让史书有这样一句话——‘那年秋收,仓廪实,夜不闭户’。”
东方景明望着他眼底的光,忽然觉得那些关于“暴君”的记载,或许只是撰写者没有看懂他藏在铁腕下的柔软。
就像此刻,这个能在朝堂上冷硬下令的帝王,正弯腰捡起他踢飞的石子,漫不经心道:“你闲暇时对我说的‘红薯宴’,什么时候兑现?”
“等秋收的消息传来。”东方景明凑过去,鼻尖几乎碰到他的肩膀,“我亲手给你做拔丝红薯、红薯粥、红薯饼……让你尝尝什么叫‘地球村’的美味。”
“地球村……”霍骁重复着这三个字,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掌心的薄茧,“你说,你家乡的人会怎么看我呢?”
“大多数人会觉得你是个奇怪的皇帝。”东方景明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放着好好的观天台不祭神,非要种红薯;放着三宫六院不要,非要揪着个男人不放。”
霍骁低笑出声,笑声撞在宫墙上,荡出嗡嗡的回响。
他忽然伸手,将东方景明的手包在掌心,十指相扣:“随便他们怎么想吧,反正千百年后,谁还会在意这些。”
夜风卷着桂花香掠过,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一下,又一下,敲在寂静的宫道上。
东方景明望着两人交握的手,忽然觉得,穿越到这个时代,与霍骁这么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帝王产生交集,并不是什么坏事。
至少此刻,他能肯定,史书上那些冰冷的文字背后,藏着一个想让天下人好好活下去的灵魂。
而他,有幸能站在这个灵魂身边,看他如何把“暴君”的标签,活成“中兴之主”的模样。
“走吧。”霍骁拉着他往前走,朝着宫灯闪烁的方向走:“你月课考核的乐器,怕是还没练熟,我们再去温习一下。”
“别提了!”东方景明哀嚎一声,却被他拉着踉跄着往前走,“那个长笛也太难了,不如教我吹箫?”
“可以。”霍骁的声音混在风声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纵容,“但你要是再吹跑调,就罚抄《礼记》。”
“暴君!”
“嗯,专对你一人的暴君。”
月光拉长两道并肩的影子,穿过朱红的宫门,消失在沉沉夜色里。
远处的观天台遗址上,几株红薯苗在晚风里轻轻摇曳,仿佛在预示一个即将到来的、仓廪丰实的秋天。
第59章 夏至
盛夏至,荷花开。
第一场月课考核的时间终于定下来了。
这事原本应该在新官入职后一个月进行,但因为中书省和六部迎来了新一轮的大洗牌,就不得不往后延迟一个月再进行。
几家欢喜几家愁,渴望早日转正的新人那可真是急坏了,但东方景明就美了,他能学习的时间又增加了一个月。
彼时,他正和昭和公主一起,坐在荷花池旁练习乐器。
昭和练的是琵琶,非常考验手上的技艺,而他的则是箫。
按理说他去学长笛应该更加轻松才是,毕竟他在现代的时候学过长笛,可真吹起来的时候,声音不是跑调就是劈叉,最终不得不转头去萧。
而到了萧这里虽然也不算是一帆风顺,但比笛强多了,他再也没吹出过那种尖锐刺耳的声音,至于调子......
哪怕这根竹箫是霍骁特意让人寻来的老竹所制,吹口处被磨得光滑,泛着温润的包浆。
可到了东方景明手里还是糟蹋了,他捏着箫管的手总是不自觉发紧,一吹就跑调,吓走一大片飞鸟。
“停停停。”昭和的双手按在琴弦上:“景明哥哥,你又吹错了!重吹重吹,要是皇兄一会儿来了,你还吹不出一首完整的曲子,咱俩都得完蛋。”
想起霍骁惩罚他的手段,东方景明就不禁双腿一软,立即将萧递到嘴边重吹,而昭和像念经一样提醒他要领。
“轻轻拿着萧,不要用力。”
“指腹贴紧箫孔,气息沉在丹田,不要用嗓子使劲去出气,感受你胸膛的震动,用腹部往出送气!”
“用腹部,对,一定要用腹部,这样送出来的气息长。”
“很好,最后一段了,景明哥哥稳住气息,加油!”
终于,一首曲子吹成了,昭和比东方景明还要兴奋,啪啪啪的就鼓起了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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