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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吧,正派反派皆是我_斩八千【完结+番外】(12)

  他伸手捏去晏熔金面颊上的小虫,背手时弹开了,将话题往回引。

  并不打算管晏熔金一闪而过的愕然。

  “你的‘三策’,还没完呢——”

  “这第三条,把流匪全杀了,你知道有何弊处吗?”

  晏熔金因握着他给的救急赈灾银,此刻压住皱眉的冲动,垂颈道:“愿闻先生所想。”

  苍无洁却问他第二遍:“你是如何想的?”

  轻微的回声碰碎在梁柱上,后头台阶响动,吱呀混乱,那脚步声显然不止一人。

  其中有人高呼道:“晏大人,您在这儿吗,何大人找您!”

  晏熔金眉头一抖,眼疾手快拽着他进了旁边的假山石洞——

  说是个“石洞”,其实不过是仅可供小童钻蹿嬉闹的狭处。

  但晏熔金原先选了烧纸的地方,就是京观台后的一处湖泊旁,如今四处皆平地,除却这一顽强挨过地动的假石,再无可藏之地。

  洞里头都是阴湿寒气,晏熔金呛住,又硬在阿嚏前捂实了自己口鼻,对上苍无洁眯眼询问的眼神轻轻摇头。

  苍无洁捏着气声问他:“做什么躲起来?”

  外头脚步渐重,晏熔金的一颗心被牵系着,抖个不停。

  他不答苍无洁,只将手指竖在二人唇前。

  他袖子里揣着的,是热乎的数十万两白银;他眼前之人,形迹可疑、身份可疑,有过向匪首“阿谀奉承”的前科,有不愿“出山”退居人身后做谋士的抉择。

  一旦被他们发现此情此景,待他向何大人献出白银,这相隔不久与他会面的生人一定会被查透了。

  好些的结局,是他们的确查不到他匪寨中作为,无法耐他如何,但也会因其私产丰厚,动起歪脑筋、威逼利诱;要是坏结局,那这一难以自辩清白的倒霉蛋,就要因他而死了。

  苍无洁大概猜得到些,但他却对自己的命运毫不关心,反而因背后贴着的石壁太凉太硌,径直弯腰将手耷拉到晏熔金身上,下巴懒散地压在他脑袋上。

  浑然不顾他僵直的身躯,尝试几番,以一个搂抱的姿势落定。

  晏熔金在外头给他烧纸时,散碎的花瓣搁浅在他发间。

  此刻正被苍无洁兴致盎然地拨弄挑动着。

  他在晏熔金耳边轻“呵”道:“躲什么?觉得我是坏人?不想让我被他们抓起来?”

  晏熔金全神贯注听着外头的吆喝,没法长篇大论回他,干涸嗓间只能憋出个“嗯”。

  苍无洁笑得更起劲,手上一个没轻重把他头发扯下来一绺,听他“嘶嘶”不止:“不想让人看见和我在一起,把我推进来就好了,你进来做什么?傻、子。”

  狭窄的空间里,苍无洁的身躯源源不绝发着热,将半屈腿勉强窝着的晏熔金蒸得思绪飘飞。

  他心里答道,还不是因为你不安分,怕你不被看着徒生事端。

  晏熔金不太与人靠得这样近,他为了喘息和思考用脑袋去顶苍无洁,叫他起开些,他却仿佛得了趣,枕着晏熔金脑袋懒散嘲他:“好一头忘恩负义的倔牛!”

  晏熔金抿着嘴不理他。

  苍无洁却逆反似的起了兴致,这里摸摸那里戳戳,问他:“你用什么洗的澡,比衣服熏香还香?”

  晏熔金面颊憋得通红,赈灾的银两也无法叫他继续装聋作哑,他甚至反刍起了苍无洁那句“买你可怜的裤衩子”。

  他朝后将肩背抵紧石壁,长而狭厉的眼尾此刻却透出单薄无助:“先生,不要戏弄我......”

  苍无洁见状一愣,才反映过来自己所为有轻薄的意味。

  他只是乍然埋进一片雨后青草的气味,有些新奇,因着自己身上的这份微呛透彻早已埋葬在过去十二年下

  恐怕他如今身上要有“老人味”了。

  ——他如此夸张自嘲地心想。

  但未及解释,晏熔金已道:“方才先生问我,对于全歼流匪,有何看法。”

  “某知晓有剿抚并用之法,但匪徒阴恶,便是招安也无法真的任用,且累累犯罪、祸乱社稷,理当杀之以绝后患。”

  “不知先生为何持有异议?是为仁善?是为胆怯?”

  苍无洁被他塞了一通“纸上谈兵”的墨团,当下觉得开口吃力,手下报复似的捏了捏晏熔金发烫的后颈肉。

  哼哼道:“是为‘不可为’!”

  他冲着十七岁的小状元炮弹似的发问——

  “你知晓流匪有几股势力?老窝在哪?匪首何人?有何袭击个性?各有多少人?战力如何?”

  “你又知晓多少有关朝廷的战力、军费粮草?知道天子与这里主事的人如何想、要打多久?”

  “想过流民会不会受惊、死伤、成为土匪报复官兵的牺牲品?”

  晏熔金恹恹蹙眉,云彩似的靛蓝外袍也如被雨打过般,成了烂菜叶。

  他仍坚持道:“是学生了解不周。学生出去就会察查局势,再行分析。”

  “只是某仍以为,待穷凶极恶之徒不可姑息,便是兵马粮草有缺,就再向朝廷讨来、求来......”

  苍无洁凉凉道:“不借。朝廷借你个屁。”

  他晕染细致的眼下红,隔着泛白的眼睑,未给眉眼添上媚色,反倒叫那双眼睛黑白更分明,竟叫晏熔金恍觉这张面孔上只有眼珠子是真的。

  苍无洁淡然说完浑话,接着道:“要是朝廷还有余粮,井州还讨得来,那屈鹤为要讨的赏也不至于只拿到十之二三。”

  晏熔金闻言,咬牙道:“正是这样的蛀虫太多,才啃坏了大业的栋梁根基!”

  苍无洁轻轻扫他一眼:“你要有本事,大可杀了他坐他的位置,反正你们长得那样像,跟老爹小儿似的......”

  “而不是被人套上‘娈宠’的污名,仰仗‘蛀虫’鼻息,憋屈做事。”

  第10章 第10章 “先生,求你收了我这个学生……

  这堆羞辱言辞劈头盖脸砸下来,却将晏熔金眼睛砸亮了。

  他目光殷切地扒着一副嫌弃不齿模样的苍无洁,道:“先生,你这样嫉恶如仇,又智勇过人,良善爱国,自只身潜入匪寨,到指点我察查时势,又以重金相托去救苍生......如若高位上坐的是您这样的人,该多好啊......”

  苍无洁被他一串连环马屁酸得汗毛倒立。

  “行了,官话收一收,我全部身家都在你手上了,别发癫——我没东西给你了。”

  “只是我刚才的话还未结束,剿杀流匪第二层‘不可为’,在于并非所有山匪都穷凶极恶,一些小喽啰也不过混口饭吃,便是如今你每日施粥的百姓里,也有上过山落过草之徒。”

  “或是被性命要挟,或是为吃饱饭......他们中的一些只是做些炊米扫洒之事,罪不至死。”

  晏熔金沉默之际,苍无洁问他:“你在‘新世教’里待了两个月,难道就什么也不曾知道么?”

  晏熔金想到陈惊生,想到冬来时,想到灰头土脸被误以为是哑巴的扫洒工。

  他知道寨中有些人并非山匪,只是家人落草不得不同往;有些人不为作恶建寨,只是最后事不由己......

  “但是,”晏熔金看进他眼睛,“束手束脚,为少数纵容多数,也是蠢事。”

  苍无洁卸了劲,点头道:“好吧。”

  “但其实我还没说完,这第二个‘不可为’还有后半段——”

  “他们心不紧、不齐,如果朝廷招安,必定分裂,势力必定削弱;但如果官令一下,‘全杀了’,他们必定沆瀣一气、负隅顽抗,反倒叫他们没了后路、拧成一股麻绳了。”

  “何不先抚后剿?”

  晏熔金很夸张地拜服,说“先生有大智慧”。

  苍无洁嘴角抽了抽,按住他摇晃的肩膀:“够了哈,真够酸倒牙的......”

  “你还记得屈鹤为呈上去的折子么,他要坑杀麻烦的流民,减少赈灾所需和人为混乱。没有比这更荒唐的了。”

  晏熔金道:“他将流民与山匪混为一谈,也许会强指百姓为乱匪,来堵天下人的口,反正他只要将真相一道埋葬在井州就行。到那时,这事从外看来就不荒唐了。”

  苍无洁屈指敲了敲石壁,结实的闷响传开,叫晏熔金紧张地往石洞外头探看。

  “人早走了,”苍无洁好整以暇地欣赏他的情态,待晏熔金催促他将话说下去,他才悠悠道,“其实我也无甚要说的了,即便屈鹤为糊涂、皇帝糊涂,满朝总有人听闻风声极力制止,譬犹何观芥——不就也赶来凑热闹了吗?介时这事但凡被摊开一角,皇帝自然要摆出痛心疾首模样,大骂制止此事,在天下人面前做样子。”

  若不是屈鹤为来,旁人来或出于自己的思量、或接承皇帝的密旨,也会悄无声息做了此事,便如先井州一步“被赈灾”的其他地方。

  而屈鹤为大剌剌地将话摆在明面上,将流民与流匪混为一谈,反而引发朝堂弹劾与争论,间接阻挠了此事。

  这些话苍无洁没说,但晏熔金不会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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