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感知到的，是属于这个年轻人类的、鲜活的生命力，有点疲惫，有点无奈，但本质温暖而干净。然后是他与家人之间那些坚韧而复杂的感情纽带，像无数发光的丝线，将他与那三个系统人紧密相连。
这些都很正常。
但就在言烨的神力触及灵魂最深处时——
他“看”到了。
那不是数据，不是记忆，甚至不是具体的情感。那是一丝……“痕迹”。
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消散。但它确实存在。那是一种言烨无比熟悉的构成方式，是独属于最古老、最核心系统本源的编码序列散发出的独特波动。温暖，纯粹，带着一种毫无保留的守护意味。
这波动，与他记忆中那个陪伴了他亿万年，最终为救他而彻底消散的随身系统C，同根同源！
怎么会？！
系统C的本源应该已经完全溃散了，这是他自己亲自确认过的。为何会有一丝残迹，出现在一个人类青年的灵魂深处？
是转生？是寄生？还是某种他不了解的灵魂共生现象？
无数个疑问瞬间涌入言烨的思维核心，让这片永恒寂静的系统空间，都似乎泛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他那亿万年来如同冰封湖面般的心境，第一次因为一个“凡人”，产生了清晰的，持续的波动。
他“看着”顾迟灿在母亲的“关爱”下，视死如归地喝下那杯颜色诡异的饮料，然后冲到厨房猛灌白开水；“看着”他一边安抚因为任务失败而唉声叹气的父亲，一边躲开妹妹试图用“净化术”帮他清理身上残余颜料的行为；“看着”他明明自己焦头烂额，却还在家庭群里发消息，试图调节因为爸爸今天“炸银行”而可能引发的父母冷战……
这个青年，笨拙又努力地，在三个系统人制造的混乱漩涡里，维持着一个叫“家”的脆弱平衡。
而他灵魂深处，藏着系统C的碎片。
言烨收回了神力，悬浮在数据洪流中，久久沉默。
茶黑色的眼眸深处，冰冷的数据流依旧在奔腾，但其中似乎掺杂了一些别的东西。是困惑，是好奇，是连他自己都无法立刻定义的情绪。
那个叫顾迟灿的人类，不再只是一个意外的“乱码”，一个需要观察的能量异常点。
他成了一个谜。
一个与他失去的挚友——虽然他从未承认过这个称呼，相关的活生生的谜题。
“需要帮忙吗？”
他回想起自己不久前对顾迟灿说的话。当时或许只是一个基于观察目的的借口，但现在……
言烨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片代表顾迟灿的空白数据区域。
他决定，这个“忙”，他帮定了。
不仅仅是为了查明系统C残迹的真相，也是为了……近距离观察这个有趣的、身处混乱中心却努力散发着自己微光的灵魂。
他倒想看看，这个灵魂深处藏着系统本源碎片的人类，在这个被各种奇葩系统环绕的家庭里，究竟能演绎出怎样的人生。
或许，这会是他漫长而枯燥的神明生涯中，一段……意想不到的插曲。
言烨的指尖再次轻点虚空，关掉了所有光屏。系统核心空间恢复了绝对的秩序与寂静。
第5章 “母爱”如山
顾迟灿觉得, 自己可能、大概、也许……离味觉失灵不远了。
自从银行颜料包事件过去两天，他身上那股混合型生化气味，总算散得七七八八, 但他心灵受到的创伤, 以及味蕾遭受的持续性摧残, 却远未结束。
此刻，他正襟危坐于自家餐桌前，如同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而对面的苏澜女士，则像是即将颁发勋章的将军，脸上洋溢着一种混合着“慈爱”与“系统任务即将达成”的圣洁光芒。
“灿灿，来！”苏澜将一只比脸还大的、釉色古朴的汤碗, “咚”地一声放在顾迟灿面前, 碗沿甚至震出了一圈小小的气浪，“妈妈刚完成了‘在晨光中冥想并与世界树共鸣’的高级任务, 系统奖励了这碗‘美颜十全大补汤’！快，趁热喝了！”
顾迟灿的目光颤抖着投向碗内。
那是一种, 难以用已知色谱定义的颜色。介于浑浊的墨绿与诡异的紫黑之间, 汤汁粘稠得像是某种史前沼泽的沉淀物, 表面还漂浮着几片疑似灵芝但颜色发蓝的片状物，以及若干颗如同死不瞑目眼珠般的黑色圆球。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蒸腾而上, 有点像穿了三天的袜子混合了腐烂的中草药, 再被烈日暴晒后发酵的味道。
顾迟灿的胃部开始剧烈抽搐, 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咕噜”声。他甚至觉得前两天喝的榴莲猪骨汤和薄荷辣椒橙汁, 在此刻这碗“大补汤”面前, 都显得那么清新脱俗、和蔼可亲！
“妈……”顾迟灿声音发颤, 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我、我刚刚吃过早饭, 很饱！真的！而且我觉得我颜值已经很稳定了，不需要再美颜了……”
“胡说！”苏澜女士美目一瞪，大女主气场全开，“系统鉴定了，你最近操心太多，颜值潜在下滑风险高达百分之十五！这碗汤不仅能稳固颜值，还能加三点体质，一点幸运值！你知道一点幸运值多难刷吗？快喝，别浪费妈妈做任务的心血！”
又是系统鉴定！又是属性点！顾迟灿内心疯狂咆哮，这破系统能不能鉴定一下人类基本的味觉承受底线啊！
他看着那碗还在微微冒泡的汤汁，感觉自己看的不是补汤，而是一碗连接着异次元深渊的诅咒之物。喝下去，可能会死。不喝，可能会被他妈用“大女主の凝视”杀死。
进退两难，生死一线。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他猛地掏出手机，甚至没看清是谁就划开了接听键，用尽毕生演技，语气急促地说道：“喂？什么？有急事？好好好！我马上到！立刻！马上！”
说完，他捂着手机，一脸“迫不得已”地看向他妈：“妈！公司……啊不是，学校有急事！导师找我！特别急！这汤……我回来再喝！一定喝！”
他作势就要起身开溜。
“站住！”苏澜女士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让顾迟灿的屁股重新黏回了椅子上。她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儿子，“顾迟灿，你导师的电话号码我存了，需要我现在打过去确认一下，是什么‘急事’让你连妈精心准备的补汤都顾不上喝吗？”
顾迟灿：“……”
完了，演技被看穿了。
他绝望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这才发现，刚才打来电话的，备注竟然是——“言烨（重要盟友）”！
言烨？！
他怎么这时候打来了？是有什么关于赔偿的事情吗？还是……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作死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顾迟灿的大脑。
他猛地抬头，眼神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花，对着电话那头飞快地说道：“啊！言烨！是你啊！对对对！我正在家！你到了？这么快？好好好！我这就给你开门！妈！我朋友来了！就是上次银行那位，言烨！”
他一边说着，一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门口，仿佛门外不是朋友，而是能拯救他于水火的盖世英雄。
苏澜女士挑了挑眉，银行那位？那个看起来就很贵很冷，被儿子弄脏了西装的男人？他怎么会来家里？
就在她疑惑间，顾迟灿已经一把拉开了家门。
门外，言烨依旧是那身一丝不苟的深灰色西装，身姿挺拔，茶黑色的眼眸淡漠地扫过屋内。他今天过来，确实是临时起意。系统核心空间里关于顾迟灿灵魂波动的分析陷入了瓶颈，他想更近距离地观察这个“活体谜题”的日常生活状态。当然，顺便也看看那个能制造出“榴莲猪骨浓汤汁”的家庭厨房，究竟是何等魔幻的存在。
“言烨！你来得太是时候了！”顾迟灿一把抓住言烨的手腕，几乎是把他拖进了屋，动作急切得像是走私犯在交接赃物，“快进来！我妈正好做了……做了好吃的！”
言烨的目光顺着顾迟灿手指的方向，落在了餐桌上那碗色彩诡谲，气味磅礴的“美颜十全大补汤”上。
即便是见多识广、执掌万千世界系统法则的神明，在直面这碗汤的瞬间，那茶黑色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的数据库里储存着无数宇宙的珍馐美馔与奇异物产，但眼前这碗东西的“信息熵”高得离谱，几乎要突破他认知的边界。
顾迟灿赶紧介绍：“妈，这就是我朋友，言烨。言烨，这是我妈。”
苏澜女士在看到言烨的瞬间，眼睛微微一亮。她是重生过大女主的人，看人的眼光毒辣。眼前这个年轻人，气场强大，容貌绝世，衣着品味低调而极致，周身那股疏离感并非故作姿态，而是久居上位自然形成的壁垒。绝非凡品！
她瞬间收起了面对儿子时的“霸道总裁”模式，换上了优雅得体的微笑：“言先生，你好。常听灿灿提起你，上次银行的事情，真是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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