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面前的是无数只正在讥笑的眼球，血腥味与压迫感几乎就要冲出画框。
四周忽然亮起暖黄色的灯光，将原本昏暗的环境渲染成温暖的色调，墙面上的所有画都忽然变得生动温暖了起来。
最中央那几乎占据了大部分墙面的油画，几乎堪称完美的油画。
唯一缺陷是它并没有完成。
画上人的脸部被一层层涂抹，一次次修改，像是最终无奈选择了放弃。
大面积的冷色调，那人身穿一袭黑色礼服，端坐于王座之上，一手支起下颚，一手落在身侧，腕间是一串如燃烧火焰般的血色宝石。
长发如丝绸般散落在腰间，头顶与半张脸被一层黑纱遮盖，只有内里的星光隐隐溢出。
整面墙的画像，作画者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与时间，没人知道他为什么画下这些。
司夜愣在那里，他的身影与画上那些人的身影交叠在一起，猫猫停靠在他腿边，与他一同望向满墙思念。
摄像师将画面调清晰，直播间，包括整个现场都是一片寂静。
他们不约而同将目光落向站在最前方的那人身上。
【卧槽……】
【我有点那个了……】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么多画，好牛逼啊卧槽，卧槽。】
【就是，额，就是那个画，你们有没有人觉得，嗯…………】
【好像我老婆……】
【那个那个就是有没有人看到，画上那个人手上戴着的手链，你们看司夜手上的……】
【巧合吧……】
【好魔幻啊，这个巧合也太巧合了吧。】
【楼上什么废话文学。】
【额，不相信有这样的巧合，巧合的知道东西藏在哪，巧合的知道门怎么开，巧合的和画上的人一个造型，提前编的吧。】
【。。。虽然，我不太信，但是这满大墙的画，而且这种完成度，这么多，没有个几十年真的画不太出来，风格也确实是伊恩老先生的风格。】
突然在画上看到了什么东西，司夜又向前走了几步，直到来到画框面前。
他轻轻抚上最角落的那幅画，那画悬挂在只有孩童身高的位置上。
角落里，刻画着一只在笑的小猫简笔画。
司夜弯下腰，轻轻敲击那处。
画框忽然掉落，八音盒出现在他面前。
司夜沉默了半晌，取出八音盒。
身后几人皆是一惊，想要上前查看。
沈知安推动轮椅挡在前方，阻拦了正准备上前的几人。
带着岁月痕迹的琴音，自八音盒中流淌而出，在空荡的密室内不断回响。
随着音乐声的流淌，顶部忽然发出一阵阵响动。
几人同时抬头看去，顶部屋顶随着机关转动忽然打开。
此时早已是黑夜，这里远离市区，环境良好，和城市不同的夜景，打开的穹顶抬头就能看见满天繁星。
与之一起进行的，只有手拿八音盒之人才能听见的音乐声响起，一道有些年迈的男声随着钢琴声轻唱。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沙哑男声自八音盒中传出，带着掩盖不住的疲倦与虚弱与音乐声交融。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满天星光与月光倾洒而下，银辉铺满了整个空间，点点繁星在夜空中闪烁着，仿佛镶嵌在漆黑天幕之上。
一曲结束，旋律依旧在流动，那声音卡了几下，随后是一段几乎听不清声音的录音响起。
“哥哥，我在这个国家遇到了很多很多人，吃到了很多好吃的，看过了很多风景，有了很爱我的家人，我这一生过得很幸福，很幸福，我有听话的，好好生活。”
那声音再次卡顿了几下，像是没有保存好而产生的滋滋电流声。
司夜低着头将耳朵凑近了些，年迈且虚弱的声音继续响起：“我，想起来，歌了，我好想，听你再，唱，一遍，我想……”
“哥，我没有，找，到你，我想让，你看看，我的家人，我，好，幸福啊，哥哥。”
“这首歌不属于我的时代，你，也不属于，我的时代，哥，我找不到你，你骗我。”
夜晚的钟声再次响起，它将八音盒中那近乎自言自语的委屈呢喃淹没。
“这里的星星，很好看……”
“哥，我，还，想吃，棉花糖……”
音乐声戛然而止，接着便是死一般的寂静，空气里似乎有某种窒息的情绪在疯狂蔓延。
司夜站在漫天繁星下，紧紧握着手中那已经有些破损的八音盒。
不知过了多久，他侧过头注视着满墙的油画。
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飞速闪过。
一张张油画，挂满了整面墙壁，一笔一划，将岁月与记忆刻入画布。
旧日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脑海。
连带着扎根在心脏处的痛苦种子快速生根发芽，它们在血肉里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生长蔓延，又迅速席卷至身体的每一处角落。
绵延漫长且无止境的痛苦，刻入骨髓的诅咒。
一波接一波，一下接一下，像是一团以痛苦为燃料永不熄灭的火焰，不停灼烧着体内那早已溃烂流脓的伤口。
司夜面上表情未变，胸腔快速而轻微地起伏着，呼吸凌乱而沉重。
舌头紧紧堵住上颚，眼睫疯狂颤抖，胸腔不停轻喘着气，涌上舌尖的苦涩被全数吞下。
八音盒染上了一丝水雾。
司夜依旧紧紧抓着那只盒子，他注视着眼前的这些画作，像是在欣赏画作，又像是在发呆。
长长的发丝将他的面庞遮盖了个完全，没有人能看见他此刻的表情。
猫猫轻轻绕到司夜腿边，用自己毛绒绒的身子靠住了他。
屋内几乎所有人都在抬头观赏这一美景。
只有沈知安的目光从那串宝石手链，缓缓下移，落向那不知为何，正在不停颤抖的手上。
【我感觉我的尸体暖暖的。】
【我将毕生所愿及幸福埋于黄昏之下，埋土里了，幸福是指走廊里那些家人的记录吧，那是献给夜晚的赞歌，夜晚就是看星星吧。】
【我有个很魔幻的猜测。】
【什么?】
【实不相瞒，我也是，但是好离谱。】
【因为太魔幻了，所以我相信是真的，剧情写不出这么魔幻的剧情。】
【我天，我现在感觉自己头皮发麻，等直播结束我去码个分析帖，不管是真的还是剧本，都好精彩啊喂!】
【那个八音盒，模模糊糊地听不清，是不是伊恩老先生自己的声音。】
【不是可是司夜怎么知道八音盒在哪里的。】
【那里有个猫猫图案，不过那个八音盒后面响起的声音是啥啊，我没听清。】
与此同时，姬家庄园内。
“您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办妥了，那些学生我也都给了封口费，三天后网上就会有消息了。”
“好。”姬梦雪朝电话那头冷笑了声：“我说过，不管他是被人救下，还是自己从地狱里爬回来的。”
“我都会让他后悔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第49章 故人之子
借着寻宝完成讨论庄园归属的借口，将节目组的人打发走，独自留下司夜。
沈知安神色复杂。
自己幼时便经常接触一些超出常识的东西，但想到两小时前的事情，还是会觉得有些荒诞。
但不管怎么样，这个约定还是要完成的。
只是对方却只要了自己家的相册备份，和那张带着小猫图案的画像，以及那个八音盒。
“我外祖父交代过，谁找到宝藏就将庄园连同宝藏一起赠与那人，我不会食言的。”
司夜低头，一点点翻看那些隐隐有些泛黄的老照片，“这些就够了。”
沈知安还想再说什么。
相册里的一家人总是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司夜也不自觉柔和了目光。
“他过得很幸福。”司夜轻轻开口。
沈知安一怔，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司夜。司夜却不再言语，只是专注地翻看着桌上那些照片。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了一会儿，沈知安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认识我外祖父的，对吗。”
是陈述句。
那串外祖父经常画下的宝石手链，那自己从未踏足过的密室中的画像。
排除一切不可能，那么剩下的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司夜缓缓抬起头，眼前人那双碧绿的眸里满是好奇，恍惚间与记忆里的那双眼眸相互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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